冉月的妈妈走了。
北方的初冬，寒风呼呼地吹着，空气里似乎还含着零星的雪花。
杨南和冉月站在墓碑前，久久不愿离去。许久，冉月说道：“南子，其实，她不是我的亲生妈妈。”
杨南瞪大了眼睛，“什么？她不是你的亲生妈妈？”
杨南难以置信，感情这么深厚的一对母女，竟然不是亲生的！
“走吧，我们边走边说。”冉月说道。
杨南扶着冉月，慢慢往回家的路上走着。
“二十多年前，我妈妈在沈阳的一家县城医院里上班。有一天早上，她因为起得早，所以到医院的时间就比平时早了。当她正要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无意间发现医院走廊的椅子上放着一个襁褓，隐约还能听见襁褓里有婴儿在哭。
“她停止了开门的动作，走过去把婴儿抱起来，四处张望着寻找孩子的亲人。然而当她走遍楼上楼下的每一个角落，问遍了所有的人，都没有找到孩子的亲人。
“这种事情在医院里，其实也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有些人来医院里生了孩子，发现是个女孩或者孩子身患疾病，就把孩子扔在医院的走廊或者厕所里。
“那时候信息和管理制度很落后，即便是在本医院生的又把孩子扔在这家医院里，也很难查找到孩子的父母。
“但是我的妈妈毕竟是医院里的医生，最终她还是在那家医院的妇产科里查到了孩子的父母。因为那个被遗弃的女孩一生下来就特别可爱，妇产科的医生和护士都记得这个孩子，以及她那看起来很落魄的父母。
“当时的医院里只登记孩子父母的名字，因为那时候没有手机，登记本上就只有名字和一个大概的家庭单位名称或住址。
“我妈妈查到孩子的父亲叫冉国军，母亲叫李红梅。但是他们夫妻两人来自临县，登记本上只记录了冉国军是一家机械厂的工人。
“妈妈暂时收养了这个女孩，打算过一段时间再带着孩子去找这对夫妻。可是两个星期以后，当她抱着孩子千辛万苦找到那个机械厂的时候，厂里的领导告诉她，冉国军早在一年前就因为在工作中犯了严重错误，被开除了，至于去了哪里他们也不知道。
“还好，我妈妈找到了冉国军的父母，两个老人都生活在农村，日子过得十分艰苦。问起他们的儿子，他们说他带着媳妇出远门了，去了哪里他们也不知道。
“我妈妈看着两个年迈体弱的老人和他们艰苦的生活环境，最终决定继续收养那个女孩，又把她带回来养在自己的身边”
杨南默默地听着，他知道冉月说的那个女孩就是她自己。他没想道这样一个看起来像个大家闺秀的女孩，身世居然这么复杂。
冉月看了一眼杨南，“那个女孩就是我。”
杨南点点头，问道：“后来呢？”
“妈妈把我带回家，遭到了家人的反对。要知道那时候我妈妈还没结婚呢，一个大姑娘带着一个孩子，怎么嫁人呢？可是妈妈不管，她就是要把我养大。
“还好，多亏了我的舅舅和舅妈，那时候他们已经结婚，也又了自己的孩子，他们帮着妈妈把我养到了三岁。这期间，我妈妈一直在打听冉国军夫妇的下落。
“终于有一天，我妈妈终于找到了冉国军，而李红梅，也就是我的亲生母亲，却已经病逝了。那时候的冉国军看起来没那么落魄了，因为这几年他做生意赚到了一些钱，虽然还不是那么富裕，但是足以丰衣足食。
“他知道我妈妈收养了他的孩子，感激不尽，同时也希望我妈妈把我还给他。可是，当我妈妈打算把我送到冉国军身边的时候，她舍不得我了后来，她竟然以各种借口拒绝把我还给冉国军。
“冉国军自然看出了她的心思，也理解她，孩子带大了有感情了，这也是人之常情。那时候，冉国军因为要做生意，如果要把我带到身边，确实也不方便。
“见我妈妈是个单身，又有工作，冉国军就产生了追我妈妈的念头。那时候，冉国军因为人长得帅，嘴巴又能说会道，没多久就把我妈妈追到手了。”
“其实，这也是个很好的结果呀！”杨南说道。
冉月叹了一口气，“你不知道，后来的事就令人心寒了。我妈妈跟冉国军结婚后，才发现他是个很自私的人，凡事只想着他自己，对我外公外婆他们也不好，有时候生气了还动手打我妈妈。
“可是，当我妈妈每次决心和他离婚的时候，他又厚着脸皮求我妈妈原谅他，有时候为了求得我妈妈的原谅，他还给我妈妈下跪磕头。可是获得我妈妈的原谅之后，过不了多久，他总是又旧病复发，继续虐待我妈妈”
“你妈妈和他没有共同的孩子吗？”杨南问道。
“没有。很不幸，我妈妈跟他结婚后，很久都没有怀孕，去医院检查，医生说她不能生育。冉国军其实想让我妈妈给他生个儿子，因为他们当初丢弃我，一是养不起，最主要的是我是女孩。
“可能就是因为这个，他才不好好对我妈妈。后来，他的生意越做越大，我们家的条件也越来越好。我还记得小时候我用过的和吃过的很多东西别的孩子连见都没见过。
“再后来，冉国军的生意越做越大，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少。我妈妈因为和他关系不好，也就懒得去管，专心上班，专心照顾我。
“直到后来所有人都知道他在外面养了一个女人，只有我妈妈不知道。这件事还是我舅舅告诉她的，她当时很生气，也去找到了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很泼辣，我妈妈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
“我妈妈折腾不起，打算跟冉国军离婚。可偏偏这个时候，那个女人不见了，悄悄卷走了他的几十万块钱。这回冉国军不干了，死活不愿跟我妈妈离婚。
“那段时间，家里闹得乱哄哄的，有时候我连家都不想回。”
“就是你上高中，被那几个同学欺负的时候吧？”杨南问道。
“是的。”冉月低下头，原本忧伤的眼神又增添了几分落寞。
随后，冉月抬起头说道：“那段时间真的很难熬，有时候连死的心思都有了”
杨南的心里自然想起了江伟，想到那个硬朗少年天天在放学路上保护一个女孩的场景，他的心里又多了几分对江伟的敬意。
但是杨南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因为这个话题可能会让冉月更加难过。
“后来呢？后来你妈妈和冉国军怎么样了？”杨南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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