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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穷人的战争(二)

作者:绯红之月字数:2210更新:2022-04-05 00:38

陈韶排长又陷入了那种相当木然的状态之中。此时所有的体力,精力,都要放到行军之上。靠两条腿行军就是如此,如果脑子里面还有别的想法,可没办法走出去这么远。

但是陈韶作为排长,还得分出一部分精力用来与这个世界有连接。没办法如那些士兵一样,除了行军之外已经别无想法。

这条道路是南下的大路,部队并没有走距离最近的小路。虽然这也是为了让运输用的汽车能够随着部队行动,但这也大大提升了部队遭到敌人进攻的几率。

而且团长郑海山也没有采取分路行动的模式,就这么摆开一字长蛇阵的南下。

陈韶心里面很是不安。不禁猜想,郑团长这是不是要把部队当成诱饵呢?

转念一想,郑团长若是要找部队当诱饵,顶多是找一个营来当诱饵。一个团长的权限也就这么大而已。

把整个团当成诱饵,那必须是级别更高的指挥部门才能决定。

想到自己的部队在整个战场中可能的地位,陈韶对于‘不公平’有了更深的认知。可即便如此,陈韶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以前那种因为看明白不平事而生出的愤慨。

陈韶感受着自己的心情,不禁对郑团长大大感谢起来。

虽然郑团长所说的未必是对的,但是陈韶暂时没找到更合理的解释。在郑团长的解释中,愤怒是源于对于死亡的恐惧。

普通士兵们并不知道自己到底身处何方,只有在死亡逼近到眼前的时候,普通士兵们才感受到死亡。

身为基层小军官的陈韶却因为接受过良好的军事教育,在接到命令的时候就能做出自己的判断。甚至是做出非常准确的判断。

但对于陈韶而言,这一切都没什么意义。除非是陈韶敢冒着事后被杀头的风险立刻逃走,否则基层小排长陈韶少尉与普通士兵一样,都要被命令派往前线。即便知道自己正在参与一场死亡冲锋,也得去死。

死亡是平等的。挨上一枪,或者被炮弹命中,不管是元帅还是少尉和小兵,都会死。

会让人感受到不公平的就是通往死亡的过程。陈韶是作为被命令的一方前往死亡,虽然每个人都会死,但是在军队中,命令别人与被别人命令,天然就存在不公平。

愤怒的感受,就转向了这份天然的不公平。

陈韶扪心自问,的确感受到了强烈的不公平。但是正因为在团长的指点下,理解了这份心情的缘由,陈韶并没有之前那种仿佛被抽光了精力的反应。

此时的陈韶正精力充沛的执行着上头的命令,向着危险的所在行军。

甚至因为明了这一切,甚至有些明了自己的情绪。陈韶还有些多余的精神观察着周围的事情。

大路两边有些村落。光是看到那些低矮的土墙,以及茅草搭建的屋顶,就感受到了朝鲜的民生如何凋敝。

这样的场景在一些画里面见过,现在的大周首都燕京,重工业城市唐山,以及兵城保定已经见不到这样的房屋。便是有,也是在远郊地区偶尔能见到,用于临时居住。

然而远远看去,进进出出这些破烂茅草屋的都是朝鲜人。陈韶甚至在停下来喘口气的时候用望远镜观察,从屋外绳子或者树杈上晾晒的衣服确定,这些破茅草屋是朝鲜人居住的住宅。

看了一阵,副排长朱光启前来说道:“排长,喝口水吧。”

陈韶接过茶缸喝了一口,酸味在口腔里散开,登时有点生津止渴的感受。

陈韶精神一震,这才想起是自己命令泡的山楂干水。把水喝完,整个人感觉精神了不少。

就和部队一起继续进发。因为是下午出发,走了两三个小时,天黑之前,部队就开始驻扎休息。

二营就在一处道路变得村落休息。大周军决不许扰民,部队只是利用村子本就方便的地形布下夜间防御。部队全部睡在外面。根本没有进入民宅。

夜间巡逻的时候,陈韶更近距离的打量着朝鲜农村的房子。除了穷字之外,陈韶完全想不出别的形容词。

不仅是房屋低矮,农田看起来也十分糟糕。在大周的宣传画里面,农村是平整的连片土地,中间有田垄,也有道路串连其间。构成了一大片一大片的农业区。

在村头,还有拖拉机和大牲口。这是即将下地劳动的主要动力。可是得好好的安排。

但是在朝鲜,土地零散。看上去倒像是风景画中那些小小的花圃。

然而眼前的一切绝非花圃,是真正的田地。村里面静悄悄的,既没有大牲口,也没有鸡。也没有狗。

除了安静就是安静。弥散在空气中的是些难闻的气味,人类生活垃圾和污泥的气味。

这里除了土地之外就是人,人们在没有机械动力的乡村里靠体力耕作土地。

缺少了工业的内容,让陈韶感觉这里就是少了好大一块,非常大的一块。

天亮之后,部队继续进发。上午时分,有些人直奔大周军队而来。陈韶的部队正好在这些人的前进方向上。陈韶虽然不想多费力气,还是上前拦住。

那边的人说着朝鲜话,陈韶听不明白。却见那边的人拿出纸笔,刷刷点点写了一段文字,陈韶一看,这些人通过文字表达,他们是全罗道东学党的人,此次前来是想为大周王师带路。

陈韶不敢自作主张,赶紧把这些人移交给营里。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陈韶被叫去营里。营长下令,“陈排长,你带着你的排和这些东学党的人一起试试那条路。”

“营长,这些人可靠么?”陈韶问道。

“他们大概能靠得住。你和他们去的时候小心些。”营长明显做了决定。

陈韶知道自己一个小排长只有听命的份,但是心中还是有些不安。关于李朝的腐朽,陈韶非常有感觉。

在朝鲜待了有段日子,在汉城也待了几天。陈韶从来没见到任何一个看上去能与大周上层有相同感觉得上层。

那是一种直觉。如果能干事的上层,无一例外都是神态淡定专注。而李朝的上层看着都是想‘随机应变’,那种焦躁是无能之辈们特有的模样。

这些自称东学党的家伙们身上也有那样的感觉。他们好像在渴望什么,强烈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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