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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作者:初禾字数:6512更新:2022-04-13 15:59

    13

    楠杏别墅区所在的玉沉山一到秋天就满山璀璨,车轮从金红的树叶上驰过,像开进了一个与世隔绝的仙境。

    洛昙深独自居住在山腰的一栋别墅。山里岔路不少,每一条都延伸至不同的方向。单於蜚头一回来,自然是分不清该走哪一条。洛昙深心情舒畅地指挥他左突右拐,中间还故意指错方向,开到了一处悬崖边。

    上过一回当之后,单於蜚谨慎了许多。洛昙深每每再往岔路里指,他便会放慢车速,不大相信地问一句“你确定吗”。

    问这话的时候,他眉心很浅地蹙着,很认真的样子。洛昙深看得心花怒放,虽然还想再逗逗他,但到底没有再将他引进错路里。

    在山间绕了接近二十分钟,车终于停在一栋三层别墅前。

    洛昙深解开安全带,“就这儿。”

    单於蜚抬眼看了看,也解开安全带,却没有立即下车。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推开车门。

    “你别是想等我下车后,一溜烟开着我的车跑了吧?”洛昙深偏过脸开玩笑。

    单於蜚已经摘下墨镜,闻言安静地看了他一眼。

    “我腿还瘸着呢。”洛昙深说着敲了敲大腿,整个人放松地嵌在座椅里,“扶我一把?”

    “你家里人呢?”单於蜚问。

    “我一个人住。”

    “总该有给你做饭打扫清洁的人吧?”

    “怎么,这就想把自己的责任甩给别人啦?”

    单於蜚唇角绷紧。

    洛昙深又笑,“我不要他们扶我,谁让我崴了脚,谁扶我。”

    单於蜚视线向下,又落在他脚腕上。

    “别看了,一会儿脱了随便你看。”洛昙深推开车门,作势要下车,“我真下了啊,你说我这一脚踩出去,会不会又崴一下?”

    “不会。”单於蜚说。

    “啧,梗都不会接,真没幽默细胞。”洛昙深说完,长腿向外迈去。

    因为背对驾驶座,他没看到单於蜚的眸子猛然一沉。

    “小心。”单於蜚到底没有让他一个人走,快速赶到副驾门边,撑住了他的手臂。

    “哟,良心痛了?”身边有了支撑,洛昙深索性靠在单於蜚身上,早就不痛的脚像模像样地装着瘸。

    单於蜚没搭理他,也没再看他一眼,手扶在他后腰,由着他单脚在地上蹦。

    大约是听见了外面的动静,周姨开门一看,吓得惊慌道:“少爷,您这是怎么了?”

    “脚扭了。”洛昙深对在家里做工的人向来不错,对周姨和气地笑了笑,“别担心,小伤,粟医生等会儿会来看看。”

    周姨还是不放心,狐疑地看了看单於蜚,“这位先生是?”

    “害我扭脚的……朋友。”

    周姨更疑惑了。

    洛昙深已经蹦到门口,正要继续往里蹦,发现一直附着在腰上的那道力量没了,回头一看,单於蜚站在门边,似乎没有与他一同进屋的意思。

    “进来啊,又想跑?”洛昙深说完就身子一倾,抓住单於蜚的手。

    “少爷小心!”周姨喊道。

    “在自己家里还小什么心?”洛昙深握着单於蜚的手不放,“姨,我们还没吃午饭,你看着给我们弄点儿。”

    “行,行,我这就去,您慢着走啊!”周姨是厨娘,一听主人家还饿着肚子,连忙向厨房方向跑去。

    洛昙深紧了紧手指,小指在单於蜚手掌上不轻不重地勾了两下,“进来吧。”

    刚才

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心里其实并非完全踏实。抓单於蜚手的时候,他还虚垫着脚,只有一条腿受力,重心本来就不稳,倾身时重心更是几乎交待出去,说是抓住单於蜚的手,不如说靠单於蜚的手支撑片刻。如果单於蜚抽回手,或者险险避开,他都会当着周姨的面出丑。

    但单於蜚没有避开,反而是在他伸手的一刻借了他一个力。

    他相当受用。

    别墅里没有其他人,管家乔叔和秘书林修翰都不在。洛昙深蹦到沙发边,一坐下就把牛皮靴扒了下来。

    牛皮靴在田埂上沾了不少烂泥,但烂泥几乎都糊在车里的毯子上了,现在倒是没抖出多少泥。

    单於蜚站在一旁,看着他双脚赤丨裸踩在深灰色的地毯上。有了地毯的衬托,那双脚竟是白得惊人。

    “这儿痛。”洛昙深将“伤脚”搭在皮凳上,揉着脚踝,“是不是肿了?”

    说完,他抬起眼,看着单於蜚。

    又是那种看法,不仰头,只是撩起眼皮,脸上落着小块阴影,眸子像夜里落着天光的幽潭。

    单於蜚的回答却很不给面子,“没肿。”

    洛昙深有些生气,却又觉得单於蜚这么一本正经作答的样子很有趣,于是揉得更加用力,将脚踝揉红了一小片。

    雪白的脚腕落下一片红,单於蜚低垂眼帘,遮住了眼中的异色。

    洛昙深还在折腾自己的脚腕,外面传来泊车的响动。

    “粟医生来了。”洛昙深站起来,光着脚在地上跳,从单於蜚身边经过时碰了碰对方的手指。

    单於蜚转过身。

    “陪我去卫生间好吗?”洛昙深拿出以前面对“猎物”时的温柔与风度。

    单於蜚浅蹙眉头,“你想……”

    “我只是去冲个脚,换双棉拖。”洛昙深说,“我请的医生来了,我总不能把我这脏兮兮的脚丫子递给他吧?”

    单於蜚眨了眨眼。

    洛昙深忽地笑了,“你不一样。”

    “猎物”和“其他人”,当然不一样。

    别墅很大,好在一楼就有个卫生间。单於蜚搂着洛昙深的腰将他送进去,见他开着花洒冲脚,问:“能借用一下你的洗手池吗?”

    “用啊。”洛昙深头也不抬地回答。

    单於蜚拧开水龙头,先用洗手液洗干净手,再弯下腰,将水扑在脸上。

    上方传来低笑,他抹掉脸上的水,看见洛昙深正站在他身边。

    浓密的睫毛被水浸透,有几簇湿漉漉地沾在一起,上面还盛着水珠。洛昙深看得入神,小腹发热,忍了许久的欲丨望像薪火一样,从尾椎噼里啪啦烧向脑中。

    单於蜚还保持着弯腰的动作,只是侧过头与他对视。

    他魔怔了一般,伸出手,勾住单於蜚的下巴。

    下一秒,手被轻轻打开。

    他堪堪回神,方才意识到精丨虫上脑,火候不到就想着将人吃干抹净。

    但单於蜚的反应又有些让他摸不着头脑。

    单於蜚好像总是这样——拒绝他,却从不将他推到“安全线”以外,这就给拒绝添上了几分妥协的意味。

    “洗好了?”单於蜚问。

    “你还真洗脸啊?”洛昙深换上玩世不恭的神情,退开两步,抱臂靠在壁砖上,“戴我的墨镜就让你这么不舒服?”

    “你想多了。”单於蜚说:“既然洗了手,就顺便洗个脸而已。”

    洛昙深勾唇,“那就是你不嫌弃我的墨镜咯?”

    单於蜚抽出两张纸,
擦了擦脸,像是在用行动表示拒绝回答。

    粟医生已经进门,洛昙深笑着哼了一声,扶着墙往外走去。

    之前接到微信,粟医生还以为洛昙深真把自己弄伤了,此时坐下一看,才发现那脚腕好好的,连皮肉伤都没有。

    “你这个……”粟医生话还没出口,就被打断。

    洛昙深冲他一眨眼,“得休息好几天吧?需要活血化瘀的药酒吗?”

    粟医生看了看背对客厅,站在落地窗边的年轻人,又看看洛昙深。

    洛昙深挑了挑眉,笑得有些俏皮。

    “啊,需要。”粟医生提高嗓门,“我带了药酒,早晚一次,坚持半个月。半个月之内尽量不要剧烈活动,最好是少走路。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算好的,不用养那么久,但还是得好好将息。”

    洛昙深又问:“那能开车吗?”

    “开车肯定是不行的。”粟医生摆手,“让司机代劳吧。你这伤啊,面上看不出来,但越是这种伤,就越不能大意。”

    “我明白了。”洛昙深语气诚恳,“今天麻烦您跑一趟,一起吃个饭吧?”

    粟医生陪着演了一出蹩脚的戏,才不想继续往下演,连忙道:“不必了,我一会儿还有事。”

    粟医生来得快,离开得也快,全程没有与单於蜚说上一句话。

    客厅安静下来,听得见厨房里传来的响动。单於蜚转过身,正好与洛昙深视线相对。

    “听见了?”洛昙深懒洋洋地窝在沙发里,眼睛半眯,像只散漫而名贵的猫。

    秋日的光透过落地窗,洒落在单於蜚身上,因为逆着光,他的神情几乎全被笼罩在阴影里。

    洛昙深看不清他的五官,不知道他正用何种目光看着自己,心中不免有些泛空。

    脚伤是装的,粟医生的“演技”也十分拙劣,单於蜚没有理由看不穿。

    但这段时间的相处,又使洛昙深平白生出一种错觉——这个男人不会揭穿自己。

    他想赌一把。

    单於蜚从背光的阴影里走出来,站在沙发边,居高临下审视着他。

    他终于看清单於蜚的双眼。

    那眼里流淌着混沌的光,像糅杂了无数种情绪,又像毫无感情。

    他一时有些怔忪,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单於蜚别开眼,看向放在茶几上的药酒。

    “我没有用过活血化瘀的药。”洛昙深眼尾微弯,勾起一片秋色,“你能教教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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