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
关灯 护眼
首页 > 男生频道 > 可知深浅 >第 5 页

第 5 页

作者:初禾字数:8804更新:2022-04-13 15:59

    例如单於蜚。

    安玉心在旁边说着什么,语气羞涩喜悦。他却什么都没听清,唇角挂着温柔的笑,脑海却被单於蜚占据得满满当当。

    希望单於蜚像安玉心一般听话,又觉得真要这样了,那就没意思了。

    后又想起答应约安玉心出来,是为了渐渐忘记单於蜚,不由得心生懊恼。

    这一懊恼,唇角不免压下,那伪装出来的笑便消失了。

    “洛少?”安玉心不安地唤。

    “嗯?”他这才从思绪中抽离。

    安玉心说出一个甜品店的名字,还说想吃那里的芝士蛋糕。

    他没听说过,问:“在哪?”

    安玉心一怔,眼中忽地涌起失落,“洛少,你刚才走神了吗?”

    “不好意思。”他并未掩饰,或者说懒得费心掩饰,“就去那儿吧,你给我指路。”

    安玉心顿时黯然,此后除了指路,便没再说其他的话。

    甜品店档次不低,客人极少。

    洛昙深一改在车上的爱搭不理,帮安玉心脱了围巾羽绒服,又点了几样招牌蛋糕与饮品,轻而易举将安玉心再次哄开心。

    他对甜品没什么兴趣,笑意盈盈地看着安玉心吃。安玉心被他的目光笼罩,受宠若惊,以为他正在观察自己,殊不知他看的只是那两扇颤抖着的睫毛。

    晚餐在附近的兔肉汤锅馆解决。安玉心自幼被严格约束,从来没有进过大排档。洛昙深往他碗里舀白生生的兔肉,还给他撕开凤梨做的油饼。他吃得满面通红,双目水润,眼睫一颤,就像切断了眼中的星光。

    洛昙深手指微顿,心中有些泛空。

    八点来钟,明昭迟赶来接安玉心。

    安玉心意犹未尽,满眼憧憬地问:“洛少,下次还能和你一起出来吃饭吗?”

    洛昙深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帮他戴好帽子,却没有回答。

    明昭迟的车消失在夜色里,洛昙深眼中的笑意渐渐敛去。戴着皮手套的手合拢,手套被绞出细微的声响。

    计划行不通。和安玉心待了几个小时,盯着那与单於蜚过于相似的眼睫看了半下午半晚上,竟是更加想念单於蜚。

    过去不知道单於蜚的眼睛受过伤,偶尔发现那双眼里红血丝密布,只是觉得平添生机,如今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心痛,迫切地想要亲一亲那单薄的眼皮。

    此地离鉴枢不远,他回到车上,打弯时却犹豫了。

    单家的泥潭,他真要一脚踩进去吗?

    ?

    单於蜚将洗干净的衬衣放在员工储物柜里,一放就是数日。

    洛昙深没有再出现在鉴枢,因此单於蜚也拿不回自己的衬衣。

    每天凌晨下班时,单於蜚都会站在储物柜边出一会儿神,碰一碰放在里面的衬衣,眼神温柔,就像翻看夹在书里的照片一般。

    同事背地里猜测那是他的备用衬衣,没一人知道衬衣与洛昙深有关。

    洛昙深不来,两件衬衣都无法物归原主。

    温度一天天降下来,单山海不愿意动取暖器,生怕浪费钱,晚上单於蜚进他的屋,给他开上,他半夜偷偷摸摸关掉,白天更是舍不得开。

    如此熬着,终于感冒了。

    老人感冒马虎不得,很多上了岁数的人就是因为一场小感冒引发各种病症,最终没能等到来年春天。

    单於蜚跟苟明请了三天假,白天陪单山海去离家最近的市九院检查、输液,晚上照常去鉴枢上班。

    摩托厂都是熟人,规章制度执行得不怎么严,加

上苟明知道他家里的情况,请几天假影响不大。但鉴枢不行,请假流程繁琐,请多了容易丢工作。

    单山海长吁短叹,自责得快要掉泪。单於蜚尽职照顾他,待他睡着了,药瓶里的水暂时输不完,才去露台上抽烟。

    此时本来就是感冒高发季,医院里人满为患。市九院是摩托厂划分出来的,前来就诊的多是摩托厂的工人,还有住在附近的人。大家彼此熟悉,凑在一起就爱闲聊打发时间。

    一根烟的工夫,单於蜚听说医院里住了对倒霉的外地夫妇,女的得了淋巴瘤,快死了,男的开三轮车赚救命钱,前阵子却出了车祸,将来生活没办法自理。

    他想起洛昙深撞路灯杆的那天,同一条路上还有一场车祸,听说出事的正是一个开三轮车的男人。

    人们又说,男人实在没有办法,把仅剩下的钱用在了自己的治疗上,女人现在相当于等死。

    露台上风大,他没有再听下去。

    别人的悲欢离合,横竖与他没有什么关系。而住在这附近的人,没有一户不是“贫贱夫妻百事哀”,那些感叹三轮车夫妇倒霉的人,未必不是从他人的痛苦中找到些许“我还过得凑合”的安慰。

    单山海身体太差,加上心情抑郁,病来如山倒,吃药输液都不见效。单於蜚无法一直请假,只得给单山海办了住院手续,每天中午趁午休时间去医院送饭,下班后再去医院一趟,帮单山海洗漱换衣,然后以最快速度赶去鉴枢。

    单山海好几次劝他别折腾了,抓着他的手说:“小蜚,我多活一天,就是多拖累你一天。”

    他只道:“爷爷,您如果走了,这世界上就再也没有牵挂我的人了。”

    单山海老泪纵横。

    原城不怎么下雪,今年刚一入冬,却下了一场雨夹雪。

    难得有一天轮休,单於蜚终于不用像往常一样忙碌。下午,从车间下工之后,他回家给单山海拿了些换洗衣物,打算去医院给老爷子好好洗个澡,到了医院门口,没有立即进去,先吃了碗面果腹,正要离开时,听刚坐下的人说住院部有个病人受了刺激,大呼小叫寻死。

    旁人问是什么刺激,那人说好像是被熟人看笑话。

    单於蜚往住院楼走去,八卦声在身后越来越模糊。

    到了五楼,才发现那个寻死的病人和单山海同一楼层,护士、医生、各个病房的患者及家属堵在走廊上,无人不在窃窃私语。

    他不欲凑热闹,只想尽快赶到单山海所在的病房,然而还没来得及转身,余光就捕捉到了一个苍白的、摇摇欲坠的身影。

    洛昙深失魂落魄地扶着医院老旧的墙,脸上没有半点血色,刚走出一步,就眼前一黑。

    可知深浅

    39

    39

    从晕迷到醒来,不过是一闭眼一睁眼,其间时间过去了多久,当事人几乎难有体会。

    洛昙深看着高高竖立的输液吊瓶,眼中渐渐有了焦距。

    他转动着眼珠,发现自己正待在一间简陋的病房里,身下的床板硬得硌人,床尾拉着帘子,空气里尽是消毒水味,外面有些嘈杂,人们的说话声、脚步声,还有手推车小轮在地上滚动的声响搅和在一起,浮在耳边,就像密密麻麻的蜂鸣。

    他费力地撑起来,按了按胀痛的太阳穴。

    身体除了疲乏感,没有别的不适,不像摔着碰着。

    但他明明记得,从周谨川的病房走出来时感到天旋地转,膝盖、脚腕没了知觉,眼前也越来越花,即便扶着墙壁,也走不动站不稳,最后胸口一滞,向前摔了下去。

    若是没有人赶
来接住,那么额头、太阳穴、鼻梁……总有一处会被撞伤。

    他皱起眉,在脸上抹了抹,没有任何伤口,手指的碰触也没有带来丝毫疼痛。

    显然,在晕倒的一瞬,有人抱住了他。

    是谁?

    他掀开被子,扶住吊瓶杆,想要下床。

    神智已经清醒,他知道这里是市九院的病房。

    活了二十多年,这还是他头一回在这种“小医院”里输液。

    这时,轻快的脚步声渐近,床尾的帘子被拉开,一位护士手拿托盘站在那里,“哟,醒了?”

    洛昙深扶着吊瓶杆站起,脑中又是一麻。

    “哎,你急着起来干什么?”护士连忙摆手,示意他坐回去,“液都没输完,想上哪儿去?”

    “这是葡萄糖吧?”洛昙深脸色仍旧苍白,“我没事了,请你帮我把针拔了。”

    “这哪儿行?”护士瞪眼,“这是医生开的药,我怎么能随便拔针。你快躺下,嫌慢的话我给你调调速度。你都晕倒了,别再折腾自己。”

    洛昙深只想赶紧离开这里,消毒水味让他异常难受,一想到周谨川也在这栋楼里,更是泛呕。

    “你是不是想上厕所啊?”护士调完速度,为难道:“要不你再忍忍?你朋友刚才还在,这会儿可能是看他爷爷去了。你等等啊,我帮你去叫他。”

    洛昙深诧异,“朋友?”

    “是啊,小单。”护士笑道:“多亏他反应及时,一把将你抱住,不然你就栽地上去了。”

    “小单?”洛昙深身子一沉,跌坐在床沿,喃喃道:“小单?爷爷?”

    护士犹自道:“小单他爷爷生病住院,我看他带着他爷爷的换洗衣服来,应该是要给老爷子洗澡。可你这一摔,他忙着给你找医生,办手续。你输上液了,他才歇下来,还在这儿陪了你好一阵。你等着,我这就帮你去叫他。”

    “等等!”洛昙深额前出了一片细汗,“你说的小单,是单於蜚?”

    “唔……”护士想了想,“具体名字我还真不清楚,就知道他姓单,他爷爷叫他小蜚。哎,你真是晕头了。”

    洛昙深捂住自己跳得激烈的眼皮,胸中剧烈震颤。

    他完全没有想到,抱住自己的竟是单於蜚。

    又是单於蜚!

    单於蜚总是在他最狼狈,最无助,最想被全世界遗忘,却又最渴望关怀的时候出现。

    最近这段时间,他多次自问,是否愿意踏入单家这摊泥潭。

    答案每次都是“不愿意”。

    可心却难以自控地向着单於蜚。

    他不断提醒自己,“狩猎”只是一场游戏,而游戏最重要的是让自己快活,以及快活完了完整抽身。

    单於蜚是他遇见过的最有趣的“猎物”,但不巧的是,这个“猎物”具有极高的风险性。

    他不能为了一场游戏而违背原则。

    所以,他拼命给自己寻找转移注意力的乐趣,不再联系单於蜚,也不再去鉴枢,即便欲望与想念每时每刻都野蛮生长着、叫嚣着,他还是没有放任自己。

    今日,长时间的忍耐令他焦虑难忍,情绪急需找到一个发泄口。

    他想到了周谨川。

    林修翰时不时向他汇报周谨川的近况。他知道周谨川最终选择了自救,放弃发妻;也知道周谨川即便耗尽家底,将来也难以自理……

    他残忍地设想,当自己出现在周谨川面前,周谨川会是什么反应?

    害怕吗?愤怒吗?

    他猜对了
一半。

    下午,他忍着恶心走进周谨川的病房,俯视着床上奄奄一息的男人,胃阵阵痉挛,强烈的施暴欲冲击着神经。

    七年前,因为哥哥临终前的嘱托,他放了周谨川一条生路,今时再见,却仍想亲手杀了对方。

    周谨川茫然地望着他,过了许久才认出他。

    那一瞬间,他在周谨川眼中看到了极致的恐惧与惊愕,却没有愤怒。

    也是,周谨川根本没有资格愤怒!

    这一趟探病,称得上“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周谨川害怕到痛哭,他亦被巨大的悲愤包裹。

    而接下来的一幕,直接将他拉到了崩溃的边缘!

    周谨川竟然向他作揖叩首,泪流满面,哀求他看在洛宵聿的份上,救救他们全家。

    他的后背轰然撞在门上,心脏像被一双贪婪的手撕裂一般。

    当年洛宵聿离世,让他发誓放过周谨川一家。

    七年过去了,周谨川竟然利用洛宵聿那单纯的爱来要挟他,让他掏钱,让他救命!甚至连尊严都不要,腿断了无法下跪,就在床上作揖叩头。

    这一幕狠狠地刺激着他,令他伤恸到了极限。

    为什么?

    为什么哥哥会爱上这种人?

    为什么哥哥会为了这种人去死?

    为什么到死都不清醒,为什么死了还要维护这种垃圾?

    周谨川在病房里痛哭流涕,将那些所谓的不得已搬出来反复翻炒。

    什么“我一直爱着你哥”、“我也想和他在一起”……

    他耳膜尖锐地疼痛,在再一次听到周谨川喊“小少爷,你救救我”时,他夺门而出,浑身冰凉,连骨髓里似乎都冒着凉气。

    洛宵聿的死,是他一生的意难平。

    今日周谨川的言行,让他的不平更添不平!

    他从看热闹的人群里挤出来,脑中空空如也,最后的记忆,便是俯身倾颓。

    而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单於蜚接住了再也支撑不住的他。

    他半扬起脸,用力吸了一口气。

    “说曹操曹操到!”护士朝门边看了看,“小单来了啊?洛小哥已经醒了,急着上厕所呢,你再不来的话,他就要拔针了。”

    单於蜚神色微暗,也不知是因为听到了哪句话。

    洛昙深忽然紧张起来,又从床沿站起,整个背脊都绷着。

    单於蜚已经走进屋,目光落在他身上,“你想上厕所?”

    “我……”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扎着针的手,“没有。”

    “害羞呢?”护士笑道:“那你还叫我给你拔针?”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Copyright © 2019-2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