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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页

作者:初禾字数:7868更新:2022-04-13 16:00

    二十四岁,确实到了独当一面的时候。

    扪心自问,自己也的确享受了洛家给予的财富与地位。

    得到了权利,就应该尽义务。

    要尽义务,就得成为下一个洛运承。

    他有些好奇,洛运承未与何香梓结婚之前,是不是也有一个恣意的人生规划?

    也许有,应该有,否则洛运承今日不会如此失态。

    酒精渐渐侵入脑中,他揉了揉太阳穴,低声自语:“洛家是洛家,我是我。”

    不愿成为下一个洛运承,那就将义务连同与生俱来的权利通通舍去。

    酒吧里有人在接吻,旁若无人,异性有,同性也有。

    洛昙深一边喝柠檬茶醒酒,一边看他们缠绵,忽地想起单於蜚。

    那天在废弃车间算是不欢而散,单於蜚不肯解释,他也没去追。这都一个多星期过去了,两人就跟断了联系似的。

    “啧,还说是我男朋友呢。”他用放冰块的玻璃杯冰被酒精熏红熏热的脸,“还说要温柔呢,我不主动,你就不来关心关心我。”

    他有些醉了,嘟嘟嚷嚷的,小腹暗流涌动,想起已经多日没有纾解。

    这时候找单於蜚是最合适的。

    单於蜚肯定不会拒绝。

    但他不知怎地,偏想争一口气,号码都已经翻出来了,却没有拨过去。

    有人前来搭讪,他看都懒得看,闻到对方身上那股劣质香水味就作呕。

    相比之下,单於蜚的汗味儿更能取悦他。

    “走开。”他推开不知天高地厚拦在前方的男人,向酒吧外走去。

    没叫司机,他将自己扔在后座,双腿翘得老高,想象小腿被单於蜚压着,然后在逼仄的空间里,在低劣的酒精气息里,在这曾经欢丨爱过的皮椅上,在不知羞的叫声里,释放在自己手中。

    ?

    生日宴如期举行,洛运承宴请了整个原城乃至周边各省有头有脸的人物。

    林修翰本以为洛昙深会故意拂洛运承的面子,洛昙深却出乎他的意料,不仅准时出席,还与洛运承上演了一场父慈子孝,全程未出半分差错。

    宴会持续到深夜,洛昙深礼服周正,笑容得体,直到从会场离开,才将戴了一天的面具摘下来。

    林修翰为他打开车门,他眼中尽是疲惫,上车就开始闭目养神。

    “少爷。”林修翰试探道:“您今天辛苦了。”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

    林修翰有话想问,但见他面色沉得厉害,只得住嘴。

    车向楠杏别墅区驶去,洛昙深摩挲着手机,无声苦笑。

    今日的生日宴上,无数人客气地向他问好,但没有一个人,发自内心向他说一句“生日快乐”。

    没有一个人。

    这便是他对生日百般抵触的原因。

    越是在那种虚假热闹的场合,他就越是怀念有外祖母和哥哥陪伴的生日,不用特别热闹,也不需要特别昂贵的礼物。

    他的要求一直很简单——有人看着他的眼睛,真心实意对他说“生日快乐”就好。

    从十七到二十四岁,这个愿望年年落空,已经懒得再期待。

    车驶入别墅区,突然停下。

    洛昙深回过神来,“怎么?”

    “少爷!”林修翰诧异道:“您今晚约了单……单先生?”

    洛昙深心里突然空了一下,“没有。”

    “那他怎么……”

    洛昙深倏地看向

窗外,见单於蜚正安静地站在夜色里,手里提着什么东西。

    沉得厉害的心脏突然高高跃起,快速跳动,他连忙推开车门,几乎跑了起来。

    路灯的光芒下,单於蜚脸上的锋利尽数消失,只余下温柔。

    “你怎么来了?”洛昙深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正带着轻微颤意。

    “今天是你生日,二十四岁。”单於蜚唇角的笑意与灯光一道融入眸底,“我来陪你过生日。”

    洛昙深怔立在原地,胸中被填得满胀,始料未及的麻意沿着脊椎扩散。

    夜风裹挟着春天的青草香,静静在他身边吹拂。

    他感到那么不真实,那么虚惘,好像只要动一动手指,所有假象就将消失。

    眼前的人、听到的话,全都会消失无踪。

    所以他不敢动,连眼睛也不敢眨。

    单於蜚抬起手,将一片落在他发梢的梨花瓣拨落,深深看着他的眼,“生日快乐。”

    可知深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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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拿的是什么?”洛昙深注意到单於蜚手上拧着的口袋,一股莫名的期待从心口涌起,“是给我的生日礼物吗?”

    他缺生日祝福,但从来不缺生日礼物。

    小到名表、袖扣,大到别墅、豪车,再到现在的生意合同、协议,生日礼物于他来说是最不稀罕的东西,每年到了时候就收一堆,早已麻木。

    可此时此刻,他竟是格外想知道单於蜚是不是给自己准备了生日礼物。

    如果是,口袋里装着的会是什么?

    单家的情况他是知道的,单於蜚定然送不出豪礼,但只要是礼物就行,哪怕是一支十来块钱的笔、一条几十块钱的领带,他都会欣然接受。

    他看向单於蜚,眼里闪过光。

    单於蜚却摇了摇头,“不是礼物。”

    他一时有些困惑。

    “你是生日宴的主角,主角都很忙。”说着,单於蜚从口袋里拎出一个保温壶,“你没怎么吃东西吧?”

    “这是……”

    “我在鉴枢借用厨房熬的滑肉粥。”

    洛昙深瞳孔微缩,身体里翻滚着温柔的热流,“你给我……熬了粥?”

    单於蜚淡淡地笑着,“嗯。”

    别墅区的山道上,林修翰和司机已经识趣地离开,小路上很安静,听得见春风路过树叶的声音。

    有一瞬间,洛昙深很想伸出手,摸一摸单於蜚小幅度勾着的唇角。

    单於蜚的表情向来很浅淡,以前是淡淡地皱眉,现在是淡淡地笑,永远给人以宁静、包容的感觉。

    此地离别墅不远,走路十来分钟就到。

    “可以回去热一下。”单於蜚又说。

    “你今天是要上班吗?”洛昙深问。

    否则怎么会借用鉴枢的厨房?

    “嗯。”

    “但现在还没有到下班时间。”

    “我请了半天假。”

    洛昙深停下脚步,“是因为……”

    剩下的话,不知怎地,居然问不出口。

    “因为我想陪你过生日。”单於蜚又露出那种淡然的笑。

    风声大了些,洛昙深看着他,觉得他站在春风里,却比春风更和煦。

    保温壶放在院子里的小桌上,单於蜚将滑肉粥舀出来,“给。”

    生日宴上山珍海味应有尽有,洛昙深却只觉寡淡无味,现下看着真正平淡无奇的滑肉粥,隐隐作痛的胃
却突然涌起一阵饥饿感。

    粥熬得很绒,肉的香味全渗入了米中,配着青菜与香油萝卜干,丝毫没有油腻的感觉。

    碗空了,单於蜚笑意愈浓,“好吃吗?”

    春夜还是有些冷,但一碗热粥下肚,手心和五脏六腑都暖了起来。洛昙深想说“谢谢”,开口却是带着娇气的质问:“你怎么不给我准备生日礼物?一碗粥就把我打发了?”

    单於蜚仍笑着,却没有回答。

    “怎么不说话?”洛昙深推了推他的手臂,眉梢高挑,“理亏了?”

    “你不缺礼物。”单於蜚说得很平和,“我能付出的金钱无法给你准备一件像样的、让你满意的礼物。”

    洛昙深微怔,意识到自己大约说错了话。

    钱能戳断人的脊梁,也能毁掉人的自尊心,他并不想捏单於蜚的痛处。

    至少此时不想。

    可正欲转移话题,又听单於蜚道:“我猜,比起礼物,今天晚上你更需要一碗粥。”

    树上的梨花又开始飞舞,纷纷扬扬地洒落。

    洛昙深张了张嘴,“你……”

    “所以我送你一碗粥。”单於蜚说:“你可以把它当做礼物,也可以当做一顿普通的宵夜。”

    洛昙深低下头,看着已经沾上梨花瓣的碗,胸腔震撼。

    毫无疑问,这是他二十四年人生里,收到的最廉价的生日礼物。

    一碗滑肉粥——几片精瘦肉、一握米、一小把青菜,本钱有没有十块?

    再没有比这更便宜的礼物了,便宜到根本不像礼物。

    可若是只当做宵夜,那这宵夜又太特别,特别到他也许会记很久很久。

    有人记着他的生日,知道他在生日宴上什么都没吃,所以亲手熬了一碗粥,深夜请假,从市中心骑车赶到山间的别墅。

    为让他不至于饿肚子。

    为陪他过生日。

    鼻腔不受控制地酸涩起来,眼眶轻微发热,洛昙深明白自己失态了,假装轻松地问:“你这是无故请假吧?扣工钱怎么办?”

    单於蜚摇头,“没关系。”

    “没关系?”

    “给你过生日,应该的。”

    洛昙深再次哑然,半天才说:“我们上次……吵了架。”

    还没有和好。

    单於蜚重复以前说过的话:“我是你男朋友,应该对你好。”

    顿了顿,又说:“吵架,也会和好。”

    十六岁之后,洛昙深有了表里两个世界。

    在外面的世界,他周旋于各种各样的人,游刃有余;在内心的世界,他将自己与所有人隔离开来,没有人能够碰触到他坚硬的外壳。

    可今时今日,外壳里最隐秘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轻轻挠动了一下。

    他脑海激荡,不敢放任自己想太多,连忙回到外面的世界,问:“你一会儿就要回去了吗?”

    “看你怎么安排。”单於蜚说:“你想我留下来,我就不走。”

    “如果你不急着回去,就陪我去山顶上待一会儿吧。”

    楠杏别墅区所在的楠山拥有原城最高的一座山峰,很多游客夜登楠山,就是为了在天亮时,一睹日出的壮观景象。

    别墅区内清静,不受游客打搅,虽然无法通往最高峰,但海拔稍次的山峰在别墅区里,登上山顶,仍然能夜览群星,朝观初阳。

    车几乎开到了山顶,需要走的只有很短一截路。

    单於蜚从车里拿出毛毯,洛昙深在一旁笑,“
你还怕冷啊?”

    “山顶气温比下面低。”单於蜚说:“你穿得少,一会儿冷了就披着。”

    “毛毯是给我拿的?”

    “嗯。”

    春季的星空纷繁闪烁,洛昙深坐在观景平台上,感到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正在彼此冲撞。

    平静。

    汹涌。

    他分不清到底哪种情绪才是内心的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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