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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

作者:初禾字数:6908更新:2022-04-13 1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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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天到了,原城落下第一场雪。

    入夜,洛昙深收拾好三套正装,与一些日常必需品,登上一架私人直升机。

    直升机是单於蜚派来的,接他去明氏总部所在的皎城。

    皎城与原城之间交通便利,有高铁,也有航班。短短数月间,他已经记不清楚自己在两座城市间往返过多少次。

    单於蜚时不时就以各种名目将他叫去皎城,往往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他匆匆出现在总裁办公室,大多数时候不是为了解决工作上的问题,而是供单先生取乐。

    偏偏他无法拒绝。

    由于明氏能源的无污染项目已经开始运作,原城这边的工作越来越忙,每次接到从皎城来的“召唤”,他要么在跟人开会,要么刚回到酒店,还未来得及歇下。

    单於蜚不大占用他的工作时间,但对于压榨他的休息时间,却从不手软。

    而他本就没有多少时间用于休息。

    很多次,他刚刚离开办公室,就连开好几个小时的车去皎城。到了明氏总部,往往需要在车里缓十来分钟气,才能打起精神,体面地出现在单於蜚面前。

    单於蜚也很忙。最常见的情况是他被叫来,却只能等上很久,等到疲倦得难以管理表情,单於蜚才姗姗来迟,欣赏他的失态,然后露出一丝笑意。

    单於蜚那种看“玩物”的眼神让他很受伤。

    他隐隐觉得,单於蜚在向他暗示什么,但他抓不到缰。

    派直升机来接他,这还是头一次。

    明氏受邀参加在T国举办的新能源合作开发研讨会,能源子公司的两位副总将带团队出席。

    这事本来与他没有关系,秦轩文却早早告诉他,单先生会去,并且希望他也能以项目合作方的身份共同前往。

    秦助理会说话,用的词是“希望”,但递到他面前的却是写着他名字的研讨会通行证。

    这就是不容他拒绝的意思了。

    他一面感到感激,一面又觉得失落。

    如此高规格的国际会议,他身为闯荡科技领域的创业者,自然是想参加的。而以“凤皇”目前的资历,根本拿不到入场券。

    单於蜚这一举动,显然是帮了他一个大忙。

    可他也明白,单於蜚不是真的想帮他,而是在行公事之余,拿他解解闷儿。

    洛氏和“凤皇”众人倒是因为他受到研讨会的邀请而颇为高兴。

    陈琼宇提前给他订好了机票和酒店,明天,他就将从刚下过第一场雪的原城直飞仍处在灿烂夏日中的T国。

    但单於蜚却要他去皎城。

    直升机将城市的繁华抛下,一小时后,降落在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屋顶停机坪。

    秦轩文客气道:“您的房间已经安排好了,请安心休息,明天中午之前,我会来接您去机场。”

    面对秦轩文,他倒不至于像站在单於蜚面前那样小心,问:“单先生呢?”

    秦轩文别有深意地看着他。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容易使人产生联想。

    ——此时是深夜,他被单先生接来酒店,出口的第一句话是“单先生呢”。简直就像被包养的“金丝雀”问“金主”在哪里,可否共度良宵。

    而他与单於蜚之间,并不存在包养。

    他自觉在脖子上系了一根绳子,主动将绳子的另一端交到单於蜚手上。

    当年单於蜚是怎样惯着他,他愿意依样……不,翻倍惯着单於蜚。

    次日上午十一点,秦轩文果然来

了。他来开后座的车门,在看到坐在车里的人时,喉结轻轻一滑。

    单於蜚一身高定西装,正在看一份资料,头也不抬,“进来。”

    他原以为后座只有自己一个人,还想着在机场高速上打个盹儿,此时坐在单於蜚身边,五官登时变得格外灵敏,只觉周围全是单於蜚的气息。

    可实际上,单於蜚今天连惯用的香水都没有涂。

    车平缓前行,后座舒适而宽敞,坐两个人根本不拥挤。

    他虚虚靠着车门,背脊绷着,西装熨帖地描摹出他身体的线条。

    忽然,单於蜚从资料里抬起目光,“洛先生,你这样坐不累吗?”

    他腰部松了些劲,靠在腰枕上。

    单於蜚低笑,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开始说公事,“除了能源企业,研讨会也邀请了部分科技公司——当然,都是行业翘楚。明天我有几个会要开,你自己四处看看。‘凤皇’既然要涅槃,在机会面前就不要太拘束。”

    他点头,觉得这话有些一语双关的意思。

    但单於蜚显然不准备解释,又将他晾在一旁。

    他想找些话说,犹豫了半天,问:“那到了T国,我可以自己做安排?”

    单於蜚看向他,好似正在汲取他的生动表情。

    他被看得不自在,轻咳两声,摸了摸发热的耳垂。

    “你得跟着我。”单於蜚说,“通行证是明氏为你拿到的,你等于是明氏的人。”

    “那你刚才还说明天我自己四处看看。”

    “你四处看看——这本就在我的安排之中。”

    他回看单於蜚,本来还想说多两句,但一接触到那种看“玩物”的目光,心里就又酸又胀。

    见他不做声了,单於蜚又道:“晚宴你也要出席。你应该很适应那种场合吧?”

    他“嗯”了一声,转头看窗外乏善可陈的景色。

    司机对后座的低语充耳不闻,秦轩文却听得竖起耳朵。

    他无法不感到好奇。

    早在明氏还在上一辈人的掌控之下时,他就陪在单先生身边了,看着单先生从海外杀回原城,成为明氏的主宰。

    单先生沉默冷清,对谁都没有兴趣,遇到任何事,都波澜不惊。

    ——并非是装出来的波澜不惊,而是发自内心不在意。

    捉弄人这种事简直不可能发生在单先生身上。

    而自从洛昙深出现,单先生就变了,好似一个不知玩乐为何物的人忽然找到了称手的玩具。

    刚才那样的对话,其实毫无意义。

    若放在以前,单先生也许一句都懒得接,但这回,不仅接了,还接得颇有兴致。

    他不由得在后视镜里看了看洛昙深。

    洛昙深没注意到自己正被秦轩文打量,他的所有注意力都集结在单於蜚身上。单於蜚有个轻微动作,他都忍不住偷瞄一眼。

    下车时单於蜚没等他,他跟在后面,刻意挺胸抬头,在机场经过一面玻璃墙时,又觉得自己的姿势相当可笑。

    飞行五个小时,终于到了四季如夏的T国。

    明氏能源的几位高管已经在两天前到达,入住主办方安排的酒店,陈琼宇给他订的也是那座酒店,秦轩文却告诉他,单先生另有安排。

    车在海风里飞驰,停在离研讨会会场有半小时车程的度假别墅区。

    出发之前,他当真不知,将会和单於蜚住在同一栋别墅里。

    研讨会明天才正式开始,他总是睡眠不足,摒去那些不合时宜的想法,草草
填饱肚子,就想回房间休息。

    单於蜚不让他如愿,将他叫到别墅外的花藤下,问一些人工智能运用于能源领域的专业问题。

    花藤周围缠着数不清的小灯泡,他在光明中无处遁形,只得强打精神,坐下向单於蜚讲解。

    后来不知什么时候,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醒来时,玻璃桌对面已经没有人了,海水翻涌的震撼声响近在耳边。

    半夜风凉,即便是T国这样的地方,夜里吹太久的海风仍会感到冷。他动了动发木的手脚,摁亮手机,才发现已是凌晨两点。

    单於蜚没有叫醒他,将他扔在这里。

    他将手拢到嘴边,呵了会儿热气,这才站起来,向别墅里走去。

    单於蜚没有睡,站在窗边,看着黑夜下的大海。

    刚才洛昙深的反应实在是有趣,明明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还挺着腰杆回答他那些一拍脑门想出来的问题。

    洛昙深也许根本没意识到,问题本身就很扯淡。

    灯光下,洛昙深脑袋一点一点的,眼皮也不断合拢,想打哈欠,但也许是因为觉得不雅,只得捂着嘴慢慢将倦气吐出。

    然后眼尾就变得又红又潮。

    长途飞行,他本来很累,但洛昙深这模样几乎将他的倦意都赶走了。

    比浓茶与黑咖啡更管用。

    他忍不住多捉弄洛昙深一会儿,直到这少爷话说一半,就趴倒在桌上。

    他看了会儿,眼神渐冷,起身离开。

    ?

    研讨会热闹非凡,洛昙深与部分科技企业的管理者交换了信息,甚至达成一项口头协议,一整天下来受益匪浅。

    这样的“福利”,确实是单於蜚给予他的。

    晚宴时,他穿着庄重的西装,睿智灵活又不失贵气地与旁人寒暄社交,忽感到一道视线停在自己身后,转身就与单於蜚四目相对。

    “少爷。”单於蜚这么叫他。

    他条件反射皱起眉。

    “不喜欢这个称呼?”单於蜚不紧不慢地说:“我以前怎么叫你?”

    这问题让他无从回答。

    最初,单於蜚像旁人一样叫他“洛先生”,在一起后,交流直接省略了称呼。

    “那你怎么叫我?”单於蜚又道:“答应帮我想起来,你总不能一问三不知吧?”

    他握着酒杯,“弟弟”二字近在唇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这样甜蜜的称呼,他不想在单於蜚轻视的目光中说出来。

    “宝贝儿。”最后,他轻声说。

    单於蜚发出一声轻笑,在他耳边道:“像你这样的少爷能说出来的话。”

    他心脏都抓紧了,再怎么迟钝也听得出潜台词——你这样的少爷,轻浮,虚伪,热衷玩弄感情。

    一直忍耐着的委屈与酸涩一下子涌了起来,肢体动作快过意识,当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扯住了单於蜚的西装衣摆,眼中浮上酒色,抿着的唇颤得厉害。

    “不是。”

    单於蜚看了他一会儿,将他的手拍开,像昨天夜里一般,再次将他丢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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