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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尾声)

作者:初禾字数:7699更新:2022-04-13 16:01

    115(尾声)

    显示屏已经黑了下来,洛昙深双手掩面,泪水浸湿了指缝。

    档案极其详尽,有视频,亦有文字与数值记录。

    二十一岁的单於蜚躺在治疗台上,四次承受常人难以想象的痛楚,过程中数次痛至晕厥,最严重的一次,竟是昏迷了五天才醒过来。而在这等待的五天里,藤原教授已经做好了单於蜚再也醒不过来的准备。

    视频上的单於蜚那么瘦削而苍白,痛得整个人都在抽搐。

    他恨自己不能以身带之。

    四次治疗之后,单於蜚终于忘记了他,也失去了一切情感。他隔着显示屏,隔着长长的岁月,看着自己深爱的人,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

    档案的最后,有一条更新于去年的记录。

    单於蜚已经通过第五次治疗,复原了失去的记忆。

    又是一场刻骨铭心的痛。

    他摇摇欲坠地站起来,试图擦掉眼泪,但没有用,泪水就像决了堤一般。

    单於蜚的冷漠是因为这场残忍的治疗,而失去正常情感的单於蜚待他仍是不一样的。

    他曾以为自己已经还清了债,赎完了罪,殊不知自己仍旧亏欠着单於蜚。

    单於蜚找回了记忆,亦早已从“孤鹰”处得知他并未死去,却一直没有来打搅过他。

    他再也无法欺骗自己。

    单於蜚是在默默等待他好起来。他想要时间,单於蜚就给他时间。

    他“消失”,单於蜚就替他打理着“凤皇”与洛氏。

    他想起多年以前,单於蜚也是这样远远地看着他、包容他。

    还有什么可挣扎?

    还有什么不能放下?

    此时此刻,他恨不得立即去到单於蜚身边。

    “怎么突然想通了?”“孤鹰”并不知道档案上的内容,也没有兴趣,“确定要与单先生重归于好?”

    他克制着情绪,但一出声,声音还是颤抖,“我想去看看他。”

    “孤鹰”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端详他许久,笑道:“去年他跟我说过一句话,让我在必要时转达给你,你要不要听?”

    他目光沉沉,“什么话?”

    “孤鹰”轻语,“他说——‘这一生,我都等着你。如果你想回来,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在’。”

    ?

    皎城万里晴空。

    单於蜚站在明氏顶楼的落地窗前,俯瞰着秋风里的城市。

    萧笙宁以前说,在他的办公室,能够看到皎城最美的日落景象。

    他独自看过无数场落日,并未觉出特别之处。

    反倒是在G国小城海边看到的那场落日,始终印刻在他心里。

    洛昙深离开已经两年了。

    目前洛氏已彻底转型为科技公司,“凤皇”更是走在了整个行业的尖端。

    他知道,洛昙深一定在某个地方看着。

    等待是一件极其难熬的事。

    过去,他没有奢望,仅是静静地看着洛昙深,也不算太糟糕。

    但现在,他每天都盼着洛昙深回来,有时梦见那个日思夜想的人,醒来却是一场空。

    “孤鹰”说,你们得给彼此时间。

    他自然懂这个道理。

    需要时间的不仅是洛昙深,还有他自己。

    他将一切料理得井井有条,不管前行了多远,都会回到原地,看看那人有没有回来。

    他让“孤鹰”传话,说会等一生。


    可事实上,他只准备等三年。

    今年是第二年。

    如果到了明年,洛昙深还不回来,他就要不惜一切代价,将人找回来。

    有些道理过去不懂,因为当局者迷。

    但分开的年岁愈长,他就看得越清。

    自己与洛昙深,彼此深爱也好,互相伤害也罢,总归会再次站在对方面前。

    因为无论是他,还是洛昙深,都已经别无选择。

    一场投资会议一开就是四个小时,开完已经是深夜,他回到办公室,闭目养神片刻,打算回家。

    起身,却瞥见办公桌上的玩具火箭。

    这个劣质的小玩意儿,是这整间办公室里最奇怪的东西,廉价而格格不入。

    他将火箭拿起来,眼神变得温柔。

    火箭是当年洛昙深套圈套到的,套的时候费了一番工夫,到手之后却不珍惜,丢在他房间里就不管了。

    他将火箭、仙女棒、皮球通通收起来,放在柜子里。后来这些小东西连同照片被洛昙深带回楠杏别墅。

    最后,却又转移到了他手里。

    仙女棒和小皮球放在办公室太可笑,他便只摆了火箭。

    每一个第一次来他办公室的人,目光都会在火箭上停留片刻,似乎相当好奇,却又不便开口问。

    他也不解释。

    电梯向下沉去,从顶楼直达车库。

    上车时,他隐隐感到有人正看着自己,回身望去,那道视线却消失了。

    他揉了揉太阳穴,心道大概是最近太累了。

    洛昙深当初打下的基础非常牢固,“凤皇”越走越稳,不断有项目报到他跟前来,他心甘情愿地丨操丨劳着。

    此后连续三天,他都觉得周围略有异常。

    第四天,他罕见地染上了感冒。

    医生来看过之后建议道:“单先生,疲劳造成您抵抗力下降,应当多加休息。”

    他服了药,越发感到困乏,在办公室睡了过去,醒来正好到了日落时分,一睁眼就看到满天金色的霞光。

    晚上本有一场视频会议,会议资料已经放在他桌上。他拿起看了看,仍感到头痛,索性叫来一名副总,让对方主持会议。

    他“偷懒”的次数极少,今日实在心不在焉,打算谨遵医嘱。

    天还没有黑,他已经离开了办公室。没去车库,直接从正门离开。

    那道目光似乎又出现了。

    ?

    洛昙深回国已有一周,明明想念到了极点,却总是在关键时刻退缩。

    他从“孤鹰”那儿学来一成雇佣兵的本事,尾随人尾随得神不知鬼不觉。

    仅是看着单於蜚的背影,他便心潮翻涌,控制不住情绪,好几次险些被发现。

    “孤鹰”总说他懦弱,笑他优柔寡断。

    他不得不承认,这些弱点也许会跟随他一辈子。

    可他也给自己定了个期限——最多半个月,半个月之后,一定不能再逃避。

    但这个计划被突然打乱。

    单於蜚居然天还未黑就离开了明氏,戴着口罩,一边走一边捂着口罩咳嗽。

    他一惊,意识到单於蜚这是感冒了。

    换季时节,冷热交替,的确容易感冒,他自己就是一到秋冬准感冒。可看到单於蜚咳嗦,心里却陡然难过起来。

    印象里,单於蜚身体很好,极少生病。

    如今感冒,是因为没有休息好吗,还是被人传染?


    是不是第五次治疗损伤了身体?

    胸腔突然鼓胀,蓦地发现,不管是自己,还是单於蜚,都不再年轻了。

    年初,他度过了自己三十三岁的生日,不久前,单於蜚也已经年满三十。

    三十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但比起二十出头时,精力终究是打了折扣。

    而且单於蜚还经历过五次他不敢细想的治疗。

    他跟在单於蜚身后,想要跑上去,将脸埋在单於蜚肩背上。

    此时正是忙碌了一天的工薪族们下班的时间,路上人来人往,市中心这种繁华地带,各个餐饮店铺即将迎来生意最好的时刻。

    他不知道单於蜚要去哪里,只好远远地跟随。

    不久,单於蜚停下脚步。他也连忙停下,半转过身,以遮挡住脸。

    单於蜚未往他这边看,而是走进一家人满为患的糖水铺子。

    他赶紧追上去,一看,瞳孔瞬间一张。

    糖水铺子的外面放着一个小黑板,上面用粉笔写着:今日特供本店招牌,红糖冰汤圆。

    铺子不小,上下两层楼,鲜有空位,单於蜚坐在一楼一张小桌边,点了份招牌。

    他悄悄走到楼上,正好能够看到单於蜚。

    单於蜚摘下口罩,一勺一勺吃着冰汤圆,偶尔咳两声。

    他看得心痛,暗自责怪——感冒了还吃冰!

    店员将他的冰汤圆端上桌,他连忙问:“有热的吗?”

    “您不是点的冰汤圆吗?”

    “我是问你们有没热的。”

    “有倒是有。”

    “麻烦你给楼下那位先生换一碗热汤圆。”

    店员不明就里,却也懒得多问,收了钱之后,将一碗热气腾腾的红糖汤圆端到单於蜚面前。

    单於蜚怔愣片刻,脸色顿时一变。

    店员说:“您的朋友让我给您换一碗。”

    “他在哪?”单於蜚颤声问。

    店员看向二楼,“就在……”

    那个能够看到一楼的位置,已经没有人了。

    店员奇怪道:“嗯?刚才还在呢……”

    单於蜚猛地起身,从人群中挤过,冲出店外。

    洛昙深背对糖水铺子,心跳如雷。

    他还没有做好心理建设,让店员换热汤圆纯属潜意识的冲动。

    街上热闹非凡,人声鼎沸,可他偏偏能够在那么多纷杂的声音里,辨出一个人的脚步声。

    近了,近了。

    那人正朝他走来。

    他发现自己根本挪不动步子,像桩子一般戳在地上。

    脚步声在身后几步远处停下。

    熟悉的目光笼罩着他。

    一时间,周围的一切仿佛停滞,热闹散去,天地间只剩他,与他心爱的人。

    他慢慢地,动作有些机械地转过身去,刹那间撞进那双深邃如昨的眸子里。

    他张了张嘴,还未出声,眼泪已经夺眶而出。

    单於蜚紧步上前,忽一伸手,搂住他,将他用力按进怀里。

    他的眼泪晕湿了单於蜚的西装。

    凝滞着的时间开始向前走,人们快步行走,像奔涌的川流。

    而他们静止了下来,拥着彼此。

    单於蜚稍高的体温包裹着他。

    “你回来了。”许久,单於蜚轻轻道。

    他深深吸气,用同样轻的声音道:“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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