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怂下去……
确实,现在的совет公社还不足以应付这样的问题。
在欧洲这片土地上,暗杀一直都存在。
远到十二世纪初的穆斯林暗杀组织阿萨辛,再到现在的社会革命党人。
为了达成目标,暗杀从不会停息。
‘暗杀,是解决一切问题的主要办法,只有将那该死的罪人给杀掉,一切都会好起来。’
他们如此认为,及时到了千百年以后,也依然如此。
只不过,这样的观点已经有不少人所驳斥和反对。
以弗拉基米尔为首的那一派党,不支持暗杀,而是支持以更加强烈的方式进行斗争。
那便是为人民进行武装,从而推翻沙俄的腐朽。
况且,这场暗杀必然会引起斯托雷平的反扑。
到时候,совет公社也会受到牵连,
她必须提前做好准备,让公社转入地下。
资金、机器和核心人员都必须保存下来。
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想偷一张莫辛纳甘的制作图纸。
会议中,玛利亚答应了。
原本还想跟社会革命党人进行联系和协商的想法,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这一晚,她决定留在普梯洛夫工厂内。
圣彼得堡大学虽然放假了,但事实上,学校内的学生并没有立即离开。
有不少人会暂时留着,等待接送自己的人,才会离开。
加上阿列克谢的血友病关系,尼古拉二世和皇后都把自己关注力集中在他身上,以至于四位公主自由了很多。
二姐塔基亚娜时不时一个人去找拉斯普廷,都没有人去在意。
对于他们而言,风流也是一种贵族的浪漫。
…………
东欧夜晚,寒风甚是冰凉。
玛利亚带着一瓶牛奶走上了楼顶。
好像是收到了约瑟夫的回信,工厂内无论是克拉辛亦或是其他工人,都将工厂内的酒给收了起来。
看着自己的眼神,就像是在提防家贼一样。
在身份地位上,自己可以совет主席,再怎么说也是他们的老大。
此时此刻,居然防着老大喝酒。
开完会之后,玛利亚几乎翻遍整座工厂都找不到一瓶酒。
太可恶,实在是太可恶了。
玛利亚恨不得给这些人的脑门都来上一敲。
特别是那个克拉辛先生,偏偏要去相信约瑟夫的鬼话。
自己快成年了好吗,怎么就不能喝酒?
越是去想玛利亚就越是气愤。
她已经决定好了,下次与约瑟夫重聚,一定要踢碎他的膝盖,剃光他的胡子。
叉着腰,玛利亚又把自己给气着了。
但这也没办法,只能拿着自己的奶瓶走上楼台。
在楼顶独处是一个非常的习惯。
玛利亚很喜欢这样的感觉。
空气的宁静,夜晚的深邃,让她的大脑可以变得更加清醒。
端着一杯饮料,看着楼顶外的风景,别有一番滋味。
只不过,今日的楼台,却多了一个人。
“嗯?”玛利亚瞥了那边一眼。
就在不远处,一个身着黑色长衣,身上绑有绷带的男子,就这样懒懒散散地躺在上面。
他就这样躺着,仿佛这个世界都与自己无关。
唯有头顶上的那一明弯月,融入了他的眼内。
“托洛茨基先生,没想到你会在这?”
对于这个先来者,玛利亚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抗拒。
在性格上,他确实很强硬,但是她却又从某些人口中,了解到他的另外一面。
耐心,聪慧,果断。
“如果没有列夫先生,恐怕我还会一直被关在牢房里。”
在营救了那辆列车之后,某个叫做泰勒的工人如此说道。
尔后,便是那些已经缴枪投降的士兵。
他们都对托洛茨基印象深刻。
“他让我阔然开朗,我不应该一直堕落。”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跟他说一声抱歉。”
士兵们都表达出同一个想法,希望可以再一次与托洛茨基见面。
只不过,那个时候的托洛茨基身体状况太差了,玛利亚只能先将他送回去。
至于这些士兵和得到了自由的同志,玛利亚特意隐藏了起来。
士兵们不用多说,多多少少都有点战力,其他同志则需要一点点的思想指引和教导。
于是乎,玛利亚给他们安排了几名最得力的政委干部。
能拉过来多少人,就拉多少人。
当然那都是后话。
毕竟,对于玛利亚而言,这些人所提供出来的信息,更多是托洛茨基的与众不同。
本以为他只是一个演讲能力也作文文笔十分优秀的作家而已,
现在来看,或许并不简单。
应是被玛利亚的声音所惊醒,托洛茨基从地上爬起来。
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虽说略显狼狈,但依旧掩盖不住他的智慧气息。
“卡尔主席,今日一见,倒是让我大开眼界。”
“噢?是吗。”玛利亚挑了挑眉,直接走到他边上。
工厂的楼顶并不算大,边上还有不少杂物。
而且因为没有防护栏,显得比较危险。
玛利亚直接坐在边缘上,还未脱下的白色保温长袜,裹着双腿,在空中一摇一摆的。
托洛茨基也不介意,直接就坐在她的边上。
看着那远方的夜景,双眸微微入怔。
在那远方,是灿烂与昏暗。
这二者并没有如油画那般相互交融在一起,相反,形成了一条隔离线。
属于富人阶级的光亮,被属于穷人阶级的昏暗所包围。
“怎样,这夜景美吗?”
突然,玛利亚问了一声。
一直注视着远方夜景的托洛茨基沉默了一下。
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像魔怔了似的,死死地盯着远方的光亮。
“可悲。”
良久,他如此回答。
“实在是让人感到可悲。”
“有何可悲?”
“可悲在他们的无知。”
“如何的无知?”
“短见的无知。”
“就像是那些饮鸩止渴的人一样?”
不顾后果,只为解那一时之渴。
“对,就像那群人一样。”
“他们丝毫不懂,越是压得厉害,反弹出来的力量就越是强大。”
“或许,只有不断地给他们施加压力和冲击,才可以让这群猪知道,谁才是主导这个国家的人。”
“噢?”这下子,玛利亚有些兴趣了。
“你认为,主导这个国家是什么人?”
“知识分子。”连想都没有去想,托洛茨基便做出如此的回答。
“为什么是知识分子,难道不能底层人民?”
“不可能。”托洛茨基当即否认:“他们缺乏对革命的认知,没有充足的理论作为基础,不可能做出正确的选择。”“所以,要带领工人和农民走向正规,就必须由一群类似于我这样的知识分子进行引导,才能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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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利亚没有立即回答。
她的目光,看向更加遥远的东方。
夜空,繁星点缀。
一阵阵青烟,伴随着工业的气息,弥漫开来。
冷冽的空气,笼罩在这片昏暗的俄罗斯大地之上。
“我不赞同。”突然间,玛利亚说了一声。
她收回了目光,转而看向身边的托洛茨基。
“你真的认为,只有知识分子才可以带领着俄罗斯,走向正轨吗?”
“对,没错。”托洛茨基很坚定地回答道。:“因为只有我们懂得,什么才是共产主义。”
什么才是共产主义……
一时间,玛利亚竟不知如何回答。
复杂的思绪,一直杂乱着自己的大脑。
端起手上的瓶子,白色的牛奶,在那微弱的光亮下,泛着奇怪的色泽。
有那么一瞬间,玛利亚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窒息。
可随后,又廓然开朗,整个人都得到了舒解似的。
“我认为,俄国不一样。”
“呵,难道你认为,沙俄皇室都大发慈悲?”
一声冷笑,他拿出放在边上的瓶子。
因为光线昏暗的原因,玛利亚并没有第一时间看到这个瓶子。
被他这么一拿出来,她发现这居然是一个酒瓶。
打开盖子后,浓烈的伏特加酒味弥漫四周。
玛利亚眼睛发着青光,但托洛茨基并没有留意到,反而阴阳怪气地对玛利亚说道。
“你能读书,那就代表你的家境并不一般。”
“甚至看你的衣着,行为举止,应该是有不错的家庭环境。”
“既然是受益者,那我问你,你所受到的一切利益,都是从何而来?”
一声反问,将玛利亚的注意力给拉了回来。
“我当然知道,从人民那里得来。”
托洛茨基挑了挑眉。
他本以为对方会以‘努力争来’的语调来回答。
没想到,她会毫不掩饰地如此说道。
可既然如此,托洛茨基也不会有丝毫放缓自己语气的打算。
他已经做好了与对方交恶的准备。
每一次交谈,与自己谈话的对象都会火冒三丈。
“你就是一个又臭又硬的石头。”
就连弗拉基米尔,也曾经如此吐槽过自己。
性格温和的克拉辛,也有过被自己说得发怒的事迹。
他认为,眼前这位少女,也同样如此。
年轻人最旺盛的就是脾气。
只要双方意见稍有不对,便会从辩论进化成争论。
然后,便是脾气的宣泄。
他是如此的肯定,这位年轻的совет会跟自己吵起来。
可是,回应他的,确实平静的语气。
“正因为我知道自己现在的一切都是从人民那里得来的,我才需要去敬畏。”
“呵呵,敬畏?”托洛茨基冷言嘲讽道。
“难道,你认为那些农民和工人可以凭借自己的手,将俄罗斯带向辉煌?”
“为什么不能?”
“当然不能,他们缺乏知识,缺乏正确的方向。”
“女孩,用你那天真的脑子好好想想。”
“这些工人和农民,他们知道什么是长远的利益吗?”
“他们知道什么叫做经济吗?”
“他们又知不知道什么叫做风险性发展?”
玛利亚沉默了一下。
尔后,摇了摇头。
“他们不知道。”
“对,他们都不知道,因为他们的思想太落后了。”托洛茨基依旧保持着自己强硬的态度。
语气,也绝不会因为对方是少女的身份,而有丝毫缓和。
或许在这一刻,托洛茨基已经将她当做成同年龄的革命者来看待。
“落后的思想,注定会演变成一种情况,你知道是什么吗?卡尔小姐。”
“是目光。”
托洛茨基很满意地点着头。
落后的思想,会让这些工人和农民都不知道什么才是更遥远的利益。
他们确实会有自己的需求和想法。
面包与牛奶,这是最基本的需求,但同时也是目前俄国境内大部分工人与农民所欠缺的需求。
如此一来,他们的所有需求都会汇聚成一个最简单的基本,从而忽略更遥远的方向。
这就是托洛茨基所认为‘思想落后而无法引起革命’的观点。
他们需要有人去引导,从而走向更加正确的方向。
可是,玛利亚却又觉得不妥。
她把目光投落在托洛茨基身上,见他准备喝酒,玛利亚突然出手夺走。
然后,在他在惊愕的目光下,缓缓笑道。
“你认为农民和工人的落后思想,无法让俄罗斯走向辉煌,需要有人作为先锋进行引导,但是,你忽略了两个问题。”
我忽略了问题?
托洛茨基眉头一紧,不再在乎自己为什么被夺走酒瓶的事情,转而问道。
“什么事情。”
他不明白,自己忽略了什么。
工人的思想正在进步,但依旧不能团结,难以拧成一股力量。
农民的思想极其落后,就算是出现过农民起义,却掀不起半点波澜。
原因为什么?
很简单,他们缺乏一个正确的领导。
可玛利亚却说自己忽略了一个问题。
一直以来的暴脾气,在这一刻,摁了下去。
他耐着性子,问道。
“是什么问题。”
“很简单,是作为先锋的觉悟和群众所需要的基本温饱。”
觉悟?
基本温饱这一基础性问题,托洛茨基并没有在意。
反而是她所说的觉悟,让他陷入了片刻的沉思。
很快,他便明白对方话语中的意思。
先锋队的觉悟,不可能一直保持下去。
第一代先锋和第二代先锋确实维持着那崇高的党性。
可是,后面的呢?
人类这样的物种,是注定善变。
他们不可能完美,就算是自己,在某些时候也会萌生出一些消极的想法。
如此一来,其他人就更容易如此。
作为先锋的党员,一旦思想出现差错,整个国家将会走入歪路。
那么……要如何去做。
突然,一个想法从他脑海中浮现出来。
不断地进行革命,从而维持所有人的激昂思想。
“对,这样可以。”
托洛茨基抓了抓边上的酒瓶,抓空后才想起自己的酒瓶被拿走了。
正准备拿回来时,玛利亚突然给他塞入了一瓶牛奶。
“你身体还没痊愈,多喝牛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