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M星官网公告上公布的第二条消息, 有一条长视频以及数张照片，以及一条简短的文字说明。
[疑似改造变异人的非法实验室，实验室建设时长超过十年, 现已交由杜城少校负责调查。]
说疑似，但点开实验室的视频或图片, 一眼就能发现那具泡在不明液体里的尸体。
一座十多年前的实验室, 相较正在开放的天鹅湖与皇室调查团微妙的行动, 它本应该不会引起多少注意，毕竟那都已经是过去式了。
但这座实验室是在JM星被发现的, 而当年解救上万变异人的正是拥有JM星的杜元帅。
骁勇善战, 战功赫赫，杜元帅终结了大大小小的战役，救下的民众无数，是帝国人民心中名副其实的战神。
而现在, 那座实验室和它存在的时间，就像是在质疑帝国人人敬仰的战神, 看见的人又怎么可能不激动？
消息不过出来一会儿, 刷新一秒就能发现又增加了数都数不清的言论。
“实验室在JM星被发现的, 变异人事件出现在七年前, 实验室存在超过十年, JM星又是杜元帅的，天啊……”
“什么意思？实验室就在JM星元帅都没发现？”
“救出受害人的也是他, 有非法实验室星球的，也是他……不是我阴谋论，而是真的很难不让人多想。”
“都不敢说是吧？我来说, 如果JM星官网给出的是真, 那么有理由怀疑杜元帅本身就和当年的变异人事件有关。”
“疯了吧！这怎么可能？那可是杜元帅！”
“呵, 我可没疯。麻烦把第一条公告也看完。JM星是他的，他却完全不管那些人破坏环境。为什么不阻止？那些人的行为放在其它星球早就死八百回了，他不就是想掩盖这些罪证？”
“可要真想毁了证据的话，那为什么现在又被找出来了？像杜元帅那样的人，做事应该滴水不漏才对吧？”
“或许的确算是滴水不漏？你们可以看看澜海清理之前的样子，那样的海，再好的设备都下不去，普通人根本发现不了。”
讨论到这里，立即就有人去验证，发现非法实验室那片海在做清理工作之前，和之后的对比图JM星官网都有。
在那片海被清理前，不管是全息视频还是照片，都让人难以忍受。即便是隔着屏幕，也不难想象那海底有多么可怕，视频后面还有清洁机器人上来的模样。
JM星购买的清洁机器人都是现在全星际性能最好的，也是考虑到各种污染，机器人外层的防护是必不可少的。但就算是这样昂贵的机器人去海里不一会儿再上来就已经是破铜烂铁了。
可想而知，若是没有人烧大把大把的钱去将整片海净化清理完，那些埋在海里的，就永远只会在海里，甚至因为海水腐蚀过强而消融，最终了无痕迹。
细思极恐。难道这一切，真的是元帅自导自演吗？
即便不是，那元帅也有逃脱不了的责任。他管理的JM星为什么会出现非法实验室？又为什么要容忍那些人破坏环境，若是他好好管理星球，或严惩那些破坏环境的人，这座实验室又怎么可能会藏在海里那么久？
各种议论声在星网上发酵着，讨论此事的人也越来越多。
不论在哪，几乎都听得见有人在问“怎么可能”。
杜元帅，许多个星球都有他的雕像，在人民心中他也远比皇帝陛下更高大更值得人尊敬，然而在今天，这座坚不可摧的雕像，似乎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
乔娜将化妆间的门锁了。
外头经纪人和合作方都在敲门，她却看着光屏，不断翻着那些名为“怀疑”的言论。
正如有人说的，像他那样的人做事，一定是滴水不漏的。这也是乔娜多年来都找不到可以攻击敌人的证据的根本原因。
但谁想得到呢？
“多讽刺啊，你最瞧不起的儿子，你当垃圾一样的星球扔给他，他却加了你一个这么大的礼。哈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
“这就叫什么？报应啊！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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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逸安！你在做什么？！”杜城不顾蓝因阻拦，冲上了杜逸安住的树屋上。
木质的门，对于超S体来说，想要打开实在太过容易，还是一个怒气正上头超S体。
门坏了，碎成了一堆木屑。
天鹅湖这边树屋和其它小屋的设计，都是按照精灵房来的，一个宽敞的大间，被划分为几个区域，不太适合日常居住，但很适合作为景点的旅店。
杜逸安这间面积最大，但设计是差不多的。
木门一打开，往左挪一下视线，就能看见以帘子充当隔断的卧室，以及卧室里头那张柔软床铺上穿着丝质睡衣熟睡的少年。
晋冥就守在床边，此时木门被破坏，外面的人类只要朝前再走一步就能看见床上的少年。
晋冥有些不悦。门对于人类来说，是保护，是隐私，没有屋内人的同意，外面人要进来，是非常失礼的，也是可以教训的。
晋冥想到少年教他的，要凶一些。
于是，怒不可遏的杜城正要往屋里走，便被一道劲风弹开，那风带着很强的攻击力，速度奇快，只一击，便将他从树屋击落到湖水中。
落水声有些响了，晋冥回头，发现少年果然已经睁开了眼睛。
本来杜逸安是真的烦，没想到现在还能被吵到睡觉，但他醒来发现那道人影已经帮他把吵他的人给教训了，原烦躁的心情也很快转为愉悦。
杜逸安伸了个懒腰，不紧不慢地从床上起来，赤着脚走到屋外，靠着树干看现在正狼狈爬上岸的杜城。
“有没有人教过你礼貌？”
杜城按着心口咬牙没让自己痛呼出声，他浑身湿透，脚步也很重，以至于那边点高度的岸他都有些爬不上去，还是附近的游客好心帮了把手。
他想要说谢字，一张口，却是吐出一口鲜血，紧接着重极了的腿也支撑不住，半跪下去。
他抬头，就见杜逸安站在高处俯视自己，是戏谑的目光，嘴里是轻蔑的话。
“你要知道，吵到我是一件比较危险的事。还有，修理费记得赔上。”
杜城眉头拧得死紧，站在上面的少年穿着一身浅色丝质睡衣，看上去弱得没有任何威胁性。刚刚，不可能是他出的手，是房间的防御系统吗？
杜城想问，但嘴里满是腥甜。
他垂着头，双手撑在地上喘息，等他缓过一阵再抬头，树上已经没了少年的身影。
有人扔过来一支东西，杜城接住，治疗类药剂。
蓝因“啧”了一声：“我已经警告过你了，你非不信。”
杜城闷声将药剂喝掉，沉默地站起来，跟上蓝因。
进了房间后，杜城还是湿的，而杜逸安已经换了身休闲衣服。
他坐在沙发上，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问：“火急火燎的找我，到底什么事？”
杜城深吸了一口气，火气已经被湖水给浇灭了，这会儿也能平静地问：“为什么把实验室的事公布出去？”
杜逸安挑眉，打开手环看了下热闹，是比他想的还要热闹，他反问道：“不可以吗？”
照理说，当然没有不可以。一个已经废弃的多年前的实验室构造和地点被曝光，并不会影响到调查，而JM星也完全没有泄漏受害人信息。
但是……
杜城看着这个事不关己的杜逸安，被浇灭的火气又了冒起来的迹象。
但是杜逸安是故意的。他将两条消息放在一起发布，还有那片海曾经的模样，虽然言语间没有一个字提到父亲，可种种都在引导人往父亲身上揣测。
杜城盯着杜逸安，一字一句道：“他也是你父亲，如果真相并非如此，你知道你现在这样做算什么吗？”
杜逸安掀起眼皮，轻笑道：“算什么？父慈子孝罢了。”
杜城被气得方才受伤的地方又隐隐作痛起来。
也不知是刚刚伤得重了，还是什么，他忽然想起以前的事来。
老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又或者说从杜城有印象起，就总有一些人爱议论他。起初只是说他精体双F的事，到后来，慢慢演变成了别的，随着年龄越来越大，质疑声也越来越多。
“元帅怎么会有这么废物的儿子啊！干啥啥不行，性格又差……”
“嗐，要不是生在元帅家，这样的儿子，换我我早扔了！”
“他能上这个学校，靠的还不是元帅？对我们这些只能自己努力的人来说，真不公平！”
“救命！杜逸安怎么那么坏啊！他哥哥姐姐对他不好吗？我听见他在背后诅咒他们！”
……
满是那些文字的光屏，被杜逸安拍在书房的桌上，他也是怒气冲冲的，满眼不甘，质问着父亲为什么网上那些造谣的声音没有帮他处理。
父亲当时说什么？
杜城捂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想起来了。
父亲说：“为什么他们不质疑别人只质疑你？这么一点小事你就大呼小叫，你就真的脆弱到这种地步吗？那些人挑你的不足，你就好好反省，只要你足够优秀，他们自然无话可说。一点苦都吃不了，怎么成长？”
杜城当时也在书房，正在与父亲讨论一场机甲赛作战方案。他觉得父亲说得很对，老幺在这个家里，什么都不用干，不需要没日没夜地在重力房里训练，也不需要参加每年军校的实战训练体会生死一线，他只需要安稳地生活就行了。
只不过是网上的人多说了两句，那么一点小事也要来麻烦父亲，真是不懂事。
杜城盯着脚边凝聚的一小滩水渍，小机器人过来将它们清理干净，刚要准备离开，又有水滴下来，小机器人脸上显示出一个不满的表情来。
“被质疑就是他的不足，他要好好反省，为什么会有质疑呢？没做过就是没做过，清者自清。只不过被人议论几句，这么丁点小事，咱爹哪会放在心上呢？你说对吧，大哥？”
杜城抬起头来，对面的少年脸上嘲弄的笑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撤开视线，低声道：“抱歉。”
显然，现在已经自己成长起来的杜逸安并不稀罕他的道歉，也并不稀罕他这个失职的大哥迟来的愧疚。他只是道：“记得把修理费交了。没别的事就忙你的去吧，杜少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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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阻止，关于JM的实验室已经愈演愈烈，猜测杜元帅的人也越来越多，阴谋论更是成批地出没，里面还有不少搅浑水的，只管将伟大元帅的形象往最不堪的模样引。
“怎么办？要不要将那些言论都删掉？”某颗星球上，有人问着另一人。
另一人摇头：“越删越起劲。等着看吧，想要抹黑大人，哪有这么容易。”
事情就像这人说的一样。
由于那些搅浑水的编得越来越离谱，星网上的风向开始变了。有一个又一个人的现身说法，那些编造的事假得不能再假。
一条又一条战斗视频被翻出来，那些全是战争记录，每一条视频上都能让看得流泪，那是元帅在浴血奋战，在为保护这个国家的人民而战。
乔娜开心了两天，但这天回家，她就发现。那些猜测的言论被删了，不是别人删的，是那些说话的人自己删的。
他们还在忏悔。
“呜呜呜我思想太阴暗了！那么英勇的元帅大人，怎么可能会做那样的事？”
“对不起，真的非常抱歉，我实在太愚蠢了！元帅请安息！”
乔娜一条一条翻着，翻到双眼通红，翻到JM星那条消息下塞满了骂杜逸安不孝的话，翻到几乎能看见的地方都找不出质疑的言论后，她忍不住扫掉了桌上所有的东西。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为什么那个人已经不在了还能做到这种程度？！为什么这么难？
乔娜趴在桌上，脑里想着各种还有几率成功的办法，但无一例外，都会像这次一样。
可恶！
“叮咚”，手环响起了提示音，是她关注的人在星网上发了消息。
JM星官网上，星主回复了一条消息。
那条消息问的是：“杜逸安，你将视频公布出来究竟安的什么心？”
星主回复的是：“公开难道还有错了？藏着才是对的？做过就是做过，没做过就是没做过。我都不怕，你们怕什么呢？”
乔娜突然笑出了声。
或许在外人看起来，杜逸安是在向外表示，他完全相信他父亲，所以才敢公开，但见过去了在JM星的杜逸安的乔娜，却完全能想象那人此时脸上的轻蔑。
没错，做过就是做过，不可能完全没有痕迹。她还不能认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