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叶海笑盈盈道：“这个是肯定的, 我们今天邀请念秋，就是想说解约这事。”
“那就直接签解约合同。”沈念夏利落道。
“这个……”叶海一脸为难，“我们先进办公室坐下再聊, 王总也等你们很久了。”
沈念秋十分不屑地哼了一声，心情却似乎带着几分愉悦, 过往那些不快在这一瞬也消散了不少。
几人一起走到了董事长办公室，王苍寓正在房间里打着电话，“段局, 我真的很遵纪守法，洗钱这种事我怎么敢做？你一定要信我。我和薛芊芊那女人确实有过一段，但我没想到她竟然为了减刑竟然这种谎话都编得出来……”
王苍寓正急切地给别人解释着，叶海轻咳了一声, 然后转头对沈家姐弟道：“王总现在有正事，我们先在外面等一会儿吧！”
“看来王总确实挺忙的嘛！”沈念秋故意说了一句, 语调阴阳怪气得很。
沈念夏微微颔首。
叶海看着这两姐弟春风得意的样子，心中别提多酸。
他和王苍寓最近过得提心吊胆, 原本公司的账务问题和一些地下交易都要糊弄过去了, 没想到薛芊芊不知发了什么疯, 突然供出他们洗黑钱这事。
其实早在薛芊芊进局子之后，王苍寓和叶海就上下打点，也把薛芊芊给安抚住了。王苍寓为了让薛芊芊看到自己的诚意, 还承诺送薛芊芊一套豪宅, 只要她刑满出来，就过户到她名下。
没想到这才没多久, 薛芊芊就反悔, 为了减刑早点出来, 还把王苍寓供了出来。
好在王苍寓在薛芊芊被警方控制之后就留了后手, 把能销的证据都销毁了。只是即使他把证据销毁，总还是提心吊胆，毕竟有些痕迹想真正抹去实在太难。
他们现在天天担心万一哪天真被查出，他们就完了。
王苍寓最近天天都在到处打点关系，希望这事能够早点过去。
而打点这些关系处处都离不开钱，承达传媒在补税和打点上下关系之后，现在经济压力也很大。
承达旗下稍微有些起色的艺人也都动了跳槽的心思，只不过王苍寓不会轻易放人。现在这些艺人集体消极怠工，承达传媒的营业水平也直线下降。
再加上承达传媒的灰色收入这一块已经全部没了，所以王苍寓最近也在谋接下来的出路。
听见门口的动静，王苍寓转过头来，然后对电话那头的人笑脸说道：“好好好，段局您放心，我绝对是遵纪守法的公民，我改天再来拜访您……”
几句恭维的话说完，王苍寓挂断电话，同时他脸上的笑容也顿时淡了不少，这速度简直堪比川剧变脸。
“念秋来了呀！这位美女就是你姐姐吧？这么漂亮的姐姐，怎么以前都从来没听你说过？”王苍寓脸上还是有笑意，只是不再是那种恭维讨好的笑脸，而是一种油腻猥琐的笑。
沈念秋挡在了沈念夏的面前，“这是我的私人关系，我没有义务一定要对你们说。”
他长得清瘦干净，身上又有少年人的张扬和傲气，像一只不好招惹的带刺刺猬。
王苍寓跟他也算是认识好几年了，知道这小子疯起来会咬人，只好改口说道：“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又没说要怎么样，沈姐姐先这边请坐，我们坐下好好谈。”
说着，他便要伸手去邀请沈念夏。
沈念秋冷冰冰瞥他一眼，挡在了他和沈念夏之间，语气不善道：“你比我姐大那么多，你直接叫沈教授，别乱称呼！”
“好好好，沈教授！你这性格，还是这么爱计较，我这不是和你姐姐一见如故……”
“谁他妈跟你一见如故？少在这里攀关系！”沈念秋挑起一双冷漠的眸子，干净清澈的眸底淬了一层寒冰，跟狼崽子一样，凶得很。
王苍寓像是被唤起了某些不好的回忆，登时倒是清醒了几分，神色也正经起来。
沈念夏冷声道：“王总，废话不多说，我们直接进入正题吧！我们今天是来签解约合同的，不是来寒暄的。”
“沈教授果然和念秋一个性子，都这么着急。行行行，那我们就先说解约的事。其实我们也是被薛芊芊那女人挑拨，所以之前才误会了念秋……”王苍寓装起正经，同时也把废话文学发挥到了极致，推卸责任也是一把好手。
薛芊芊要是知道她信赖的金主把锅都往她身上推，不知道会是什么精彩反应。
沈念夏不想听他废话，“王总，薛芊芊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我们现在不聊她，我们只聊解约的事。你要是真有诚意，那我们现在就签解约合同。”
王苍寓见他们油盐不进，只好道：“叶海，你去把合同拿过来。”
沈念夏神色沉静，她本来就冷清疏离，不苟言笑时有一种高冷严肃的气场。这种气场很有距离感和压迫感，让人生敬生畏，不敢再生亵渎之心。
王苍寓见过形形色色的美女，但沈念夏这种倒是第一次见。
“你盯着我姐看什么？！”沈念秋见王苍寓的视线在沈念夏身上停留得有点久，便冷声问道。
“我只是觉得你姐姐年轻貌美，还有这么大的科研成绩，真是人间少有。”王苍寓笑眯眯地说，他这些年吃喝嫖赌，长成了一副大肚便便的中年油腻男模样，笑起来也跟大庆油田似的。
沈念秋冷冷地睨着他，似乎并不相信他这番说辞。
王苍寓只好又打感情牌：“念秋，你是我爸最看重的艺人，我其实也很舍不得你走。”
沈念秋连白眼都懒得翻了，就这么冷冷睨着他。沈念夏也不动声色，想看王苍寓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王苍寓被两姐弟七分相似的眼神看得莫名心虚，他只好继续打感情牌：“我也知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的道理，所以我没打算强留你。就是念秋呀，现在公司的状况比较困难，所以走之前你帮公司带一个新人出来吧……”
“王总，你这算盘是不是打得太精了？”沈念秋冷嗤一声，慢条斯理道。
“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乐意，而且我想你也知道公司现在的艰难，我爸爸公司交到我手上，变成现在这样子，我确实要付很大一部分责任。这是我爸一手创办的，我也不想它就这么快倒闭，念秋你就不能帮我最后这一次吗？”
“你的公司倒闭关我屁事！”沈念秋一脸冷漠。
王苍寓脸上也有些挂不住，“沈念秋，话可不能这么说，你的合约还在我的手上。公司给你安排的行程你不履行，还失联这么久，我们也可以起诉你的违约责任……”
沈念秋懒洋洋地谢他一眼，慢条斯理道：“那你去起诉。”
起诉这个流程有多繁琐，双方都知道，王苍寓在这个问题上拿他没辙。
“那你也别想自由。”
沈念秋耸耸肩，“无所谓，当个无所事事的富二代挺好的。”
以前他们能拿捏住沈念秋，不过是因为沈念秋和沈崇周在相互赌气，沈念秋急着证明自己。
经过《我的兄弟姐妹》这档真人秀的录制，沈念秋仿佛一下子想开了很多，变得比以前更平和，更佛系了。
他不必对谁证明自己，他有家、有家人，又不缺钱，就算退圈他也可以活得很好。
但王苍寓现在可就做不到这么无所谓了……
他急需要培养出新的摇钱树。
王苍寓忍了忍，硬的不行，只好再来软的：“当年你黑料缠身，被明希的团队陷害，是我爸把你签过来，就不能看在个情分上，帮一帮承达？”
沈念秋似乎被触及了一些往事，眉头忍不住皱到一起。
王苍寓继续说道：“其实这个新人的身世也很惨，他是个孤儿，家里人都死光了。因为没钱读书，才刚成年就出来闯荡，他一开始在酒吧卖唱，结果被几个有钱的老女人缠住了。我看他唱功还不错，人也单纯，模样也过得去，便签下他了。”
酒吧卖唱、被有钱老女人缠……沈念秋皱皱眉，一些快要被遗忘的不愉快回忆再次浮现。
当年他出道的第一张专辑便被明希抄袭，还惨遭反咬，因为对方有备而来，最终他败诉，遭到娱乐圈封杀。那是他刚和家里人闹掰不久，没脸回去，只好在酒吧驻唱。
因为沈念秋唱得太好，身上又有一种干净纯粹的少年气，即使在台上带着面具，也还是有富婆骚扰。偏偏沈念秋又不是那种受得了气的，那段时间他确实过得非常艰辛……
看出了沈念秋神色有异，沈念夏便道：“王总，你还真会打一棒槌给一颗糖，这种时候我们就不用打感情牌了。小秋会一直留在承达，其实也是为了报老王总的知遇之恩。他在你们这家公司待了这么多年了，该报的恩情其实早也报完了。”
“而且……”沈念夏顿了下，“他应该感谢的是老王总，你坐享其成足足两年，还打压他、用阴阳合同算计他，我们还没有追究你的法律责任，我不知道你怎么有脸提出这样的要求？”
王苍寓表情一僵，有点点尴尬。不过这人不仅脸皮够厚，还有中年油腻男的圆滑，立马就道：“之前确实是我们不对，叶海被薛芊芊挑拨，做了一些错事。恋秋，这次就算我求你，你帮帮公司，也帮帮这位走投无路的新人。这新人真的很听话，是个小男生，也不存在拉你炒绯闻，你就当带一个师弟……”
“我没有义务帮你带。”沈念秋冷冰冰地说。
“这个新人之前为了给他唯一的亲人治病，还欠了十多万的贷款，你不帮他，他真的可能只有接受富婆包养了。我也是看他可怜，再加上他资质确实挺好的，我才签下他……要不你看这样行不？你不用带他，你就帮他争取一个真人秀的飞行嘉宾。”
沈念秋很烦躁，不想再听下去了。
沈念夏沉吟了片刻，“可以。我们可以帮你牵线搭桥，至于节目组会不会录用他当飞行嘉宾，这个我们不能保证，这档节目不是我们家开的。”
沈念夏顿了顿，“而且，我们要立刻终止小秋与贵公司的合同。”
虽然承达迟早是要倒闭的，到时候沈念秋和承达的合同也会自动终止。不过如果像现在这样能够提前终止，那也算是一件好事。
“行。”王苍寓只好咬牙答应下来。
反正沈念秋这个刺头不听公司的安排，拖着对双方都不好。
沈念秋家里不缺钱，现在和家里关系也改善了，能拖得起，但王苍寓和承达传媒已经拖不起了，他们急需要一个听话的赚钱工具。
而迅速培养出一棵摇钱树的方法就是让现在已经爆红的沈念秋带。
《我的兄弟姐妹》这档综艺全网爆火，每一期的话题和人气都高到离谱，就连在节目里存在感最低、话最少的江峰也都成了网络红人，可见这档综艺带人能力有多强。
叶海拿来的解约合同的模板，沈念夏拍了一份给沈崇周，让沈崇周那边的法务亲自过目，确定没有问题之后，双方在签订。
签好合同之后，沈念夏和沈念秋起身离开。
王苍寓的视线时不时落在沈念夏的身上，黏糊糊的，“那就有劳沈教授和念秋在节目中多多照顾我们的新人，今天要不大家一起吃个饭……”
“这就免了，我怕我和我姐看着你这张脸吃不下。”沈念秋开启他的毒舌。
“沈念秋，王总一片好意，你别不识抬举。”叶海这种时候当然站在王苍寓这边，维护一下自家老板的面子。
“我这人不识抬举，你第一天知道？”沈念秋张狂地说。
叶海：“……”
他忍！
“两位就送到这里吧，你们跟在后面，我和小秋不自在。”沈念夏直直地盯着王苍寓道。
她的眼神明亮锐利，仿佛能洞察人心，王苍寓被她的锐利目光盯着，莫名生出一种心虚来。
王苍寓按下这种奇怪的心虚感，像条老油般笑道：“沈教授真爱说笑，那我们就不送了。”
沈念夏跟着沈念秋一同离开。
王苍寓脸上的假笑渐渐阴沉下来，“妈的！沈念秋这个兔崽子！我们被他摆了一道！”
还有沈念夏那个女人，可不是省油的灯。
不过这种带刺的玫瑰，倒是有点挺带劲的……
沈家两姐弟走在长廊上，沈念秋其实有些不解：“姐，你干嘛要答应王苍寓？就算你不答应他，我也有办法对付他。”
王苍寓和叶海之前一直不肯放他走，现在却突然这么容易就答应解约，说明他们肯定撑不住了。
最近承达传媒频繁被查，沈念秋也是知道一些风声的，他对王苍寓背地里那些破事儿知道的虽然不多，但隐隐能猜到一些他的钱来的不干净。
只是这老油条有自己的门路，也藏得紧，就连以前的老董事长都没发觉。
沈念夏道：“帮人帮己，就当帮帮那个可怜的、债务缠身的孤儿吧！”
沈念秋：……
他姐这是认真的？
“这种话你也信？多半是王苍寓故意编来骗人的。”沈念秋很是不屑道。
“那也无所谓，反正我们没什么损失，只是搭个线而已。”沈念夏道。
两人边走边说，正好路过练习室的门口。
里面的镜面墙映照着一道纤细颀长的背影，对方正对着镜练着舞步。他穿着一身黑色T恤，剪着干净清爽的短发，身上有股少年的朝气和干劲。
沈念夏微微一愣神，恍惚间仿佛看见了十六七岁的沈念秋。
“沈念夏？”
“嗯？”沈念夏回神。
沈念秋：“你在看什么？”
沈念夏微微笑了下，“刚才看见一个人，忽然想起以前的你。”
这次换沈念秋一脸狐疑了。
“走吧。”沈念夏淡淡说了一声，和沈念秋一同走出了承达传媒。
王苍寓要他们带的新人叫祁晗，一个刚满18岁的小年轻。
在原书中，沈念秋成为全网黑之后，退出了娱乐圈，同时退出了节目组。而在最后几期录制中，祁晗代替沈念秋的位置，和薛芊芊组成了姐弟组。
祁晗被人称作“小沈念秋”，在承达传媒洗钱案中是重要的证人。
不过后来承达传媒倒台，这位还没来得及发光发热的小明星便退圈了，再没任何消息。
他们大概都属于书中的边缘性人物，就像NPC一样，没有太多的笔墨。
沈念夏其实也很好奇，她提供的证据已经相当充分了，足以将王苍寓和叶海绳之以法。但警方现在并没有抓获这两人，出现这种情况，要么是王苍寓后台够硬，要么就是方在放长线钓大鱼。
有机会接触到祁晗这个书中人物，沈念夏也很想知道，是不是另有原因或者受书中剧情所限，王苍寓和叶海才没倒台……
*
苏香虽然靠着卖惨和营销“傻姑娘”这样的人设勉强挽留住了部分口碑，但她之前那些茶言茶语，以及她和秦修然在一起之后死不承认，还有她和秦修然、欧成浩之间的三角不伦恋也饱受争议。
苏香知道自己现在正在风口浪尖上，不宜再出现在公众面前，便请了两期假，先看看网友、粉丝和观众们的反应。
同时，减少曝光度也可以降低网友对她的抵触，还能固粉虐粉，再度提纯。这一批还愿意剩下来的粉丝，那绝对就是她最忠实的铁粉了。
苏香在娱乐圈也算独一份，她长着一张小白花的脸，又擅长示弱，好似无论做什么，最终都能得到粉丝们的原谅。
而身经百战，撕遍娱乐圈的香粉也特别执迷和团结，这种虐粉提纯的能力，让多少明星自叹不如。
苏香暂时退出录制，欧成浩自然也跟着退出了。
节目组最终决定再加入一个临时嘉宾，这个嘉宾正好就是承达传媒的新人——祁晗。
不过陆清珩表示不愿与人组搭档，所以祁醉和陆清珩现在都只算节目组的普通嘉宾。
节目组宣布苏香因为身体状况和个人原因，与欧成浩暂时离场，新加入成员祁晗。
这条微博一出，也引发了很多争议，刚刚被虐了一波的香粉看到节目组的官宣无异于伤口撒盐。
不过网友们更好奇新嘉宾祁晗的身份，毕竟现在这档节目已经成了全娱乐圈的香饽饽，多少明星眼红，想啃下这块大饼。
但现在这块大饼落到了一个从没有听到过的新人头上，大家难免会好奇这位新人的来头。
直到大家顺着这位新人的微博，看到了这位新人所在的公司，一个个都有些坐不住了。
【怎么是承达传媒的艺人？而且还是个新人，经纪人竟然还是叶海？这是怎么回事？】
【沈念秋和承达解约了，条件是帮承达带出新人，心疼秋神，这狗逼公司最后还要压榨我秋神一波】
【不过在娱乐圈能够不花钱解约已经很不容易了，秋神能够早点脱离坑爹经纪公司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网络上说法各异，猜测也挺多，祁晗这边很及时地更新了第一条微博——一个练习室跳舞的短视频。
视频中的少年青春活力，随着音乐的舞步流畅自然，不过他那张人畜无害的娃娃脸跟他狂野有力的舞步倒是有种反差。
【看上去还不错，是我喜欢的型】
【这么可爱又这么努力的男孩子谁会不喜欢】
【虽然弟弟很可，但为什么要签约承达？】
不少网友都在为这个少年惋惜，签哪家经纪公司不好，偏要签在吃人血馒头的承达传媒。
第二天便是真人秀的录制时间，网上这些争议很快又被新的话题取代。
清晨一大早，沈念夏等人来到了录制现场。
一道人影已经在里面忙碌了。
见着沈念夏等人到来，他赶紧对大家打招呼，并且自我介绍：“嗨，大家好！我叫祁晗，大家可以叫我小晗。”
“哎呦，你这成年了吗？还是个娃娃脸，太可爱了。”江雨看着他，就想伸手去捏他精致的小脸。
“我成年了，江雨哥，上个月底刚满的18。”祁晗躲开江雨的魔爪，然后正好来到了沈念夏面前。
“沈姐姐，你好！我终于见到你了！我买了你编纂的《仿生学在卫星系统里的应用》，实在是写的太好了！你能帮我签个名吗？”
说着，他从一旁拿出早就备好的书和签字笔，递给了沈念夏。
他长着一张十分讨巧的娃娃脸，一双狗狗眼亮晶晶的，满满都是诚意。
跟在沈念夏旁边的沈念秋和陆清珩不约而同看向这位新来的飞行嘉宾。
妈的，这是哪里来的骚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