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老顿了顿, 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关世衡盯着他看了一会，沉声说道：“有事便直说，我不喜欢别人瞒着我。”
木老低下头, 恭恭敬敬地说道：“祖师, 我说的是以前您身上戴的那块玉佩。”
关世衡愣了一下，那块玉佩……不是被他送给小师弟当做礼物了吗？
眼神陡然变得锐利，他们这群人不会把小师弟拐过来当圣子了吧？！虽然他确实考虑过这个问题……但为了不被自己师父揍成猪头，关世衡选择默默将这个想法压在了心底。
他嗯了一声，“继续说。”
木老身体抖了抖, 硬着头皮解释道：“那是您一直佩戴的玉佩，一直都很重视……”
但又没什么用处, 显然只是个身份象征。
祖师的身份不可变，唯一能代表的便是魔修联盟的领导地位, 也就是圣子。
关世衡神色诡异了一瞬, 很快便猜到了对方的想法，那块玉佩是他早期的机遇，他能感受到它的不平凡，却无法使用, 于是便一直带在了身上。
直到师父来看他时，说又收了一个弟子，是他的小师弟。
他便一时兴起把玉佩送给了那个未曾蒙面的小师弟, 当做礼物，却没想到最后会被误会成这样。
瞥了一眼站在远处瑟瑟发抖的木老，关世衡有些无语，他像是那么蠢的人吗？让才八岁的小师弟戴着象征圣子身份的玉佩招摇过市……
“你们没动那位吧？”
木老：？
他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 小心地偷瞄关世衡脸上的表情, 摇摇头, 说道：“没有，我们只是恰好碰到了那位，并没有与他接触。”
“那他不知道自己圣子的身份吧？”关世衡继续问道。
“……啊？”
关世衡耐下性子，“就是说，他并不知道那块玉佩是圣子身份的象征吧？”
木老更疑惑了，下意识地回道：“您不是说那不是……？”
淡淡地扫了一眼对方，关世衡语气平淡地说道：“现在是了。”
木老：！！！
被这一消息惊到的木老眼睛瞪圆，一脸地不可置信，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点点头，说道：“是。”
“嗯，那位应该并不知情。”他低下头，努力克制身体因为激动而不自觉的颤抖。
我们也是才知道啊。
关世衡眯了眯眼睛，“那就好，这条消息可以在高层散播一下，但是……”
声音陡然压低，语气变得极具威胁性，盯着木老，关世衡认真地说道：“我不希望你们将主意打到他身上。”
“那块玉佩，不是责任的枷锁，而是保护。”
“告诉你们，是想让你们长点脑子，不要得罪他，也不要接触他。”
但是，这个身份还是可以搞一搞事的嘛……师父不许自己接触小师弟，也不允许小师弟转而修魔，可是，真的要让小师弟这么耽误下去嘛……
没有谁比他更懂得资质不好的艰辛。
即使魔修未来磨难重重，但有他在，师父还担心自己护不好小师弟吗？
而且，就算魔修前路迷茫，看不到未来的方向，可有他在最前方守着。
只要他在，魔修的路就在。
关世衡实在是想不明白师父为什么不允许小师弟成为魔修……
圣子的身份，既是对小师弟的保护，也是在给小师弟留一条退路。
心中思索着，抬头看了木老一眼，关世衡甩甩手，说道：“下去吧，记住我说的话。”
“我不轻易生气，但若是涉及到他……我相信你们不会想看到我真正生起气来是什么样的。”
目送着对方离去，关世衡站起身来，拿出刚刚还没来得及看的传讯玉佩。
“……这么快？！”
看了眼上面的时间和地点，关世衡沉思了一下，开始召集五大区的高层进行商议。
看来，自己和小师弟的见面也要提上日程了。
…………
“……师父？”眼睛半睁着，早就过了睡眠时间的荀渊看起来十分困倦，在看到面前那个高大英俊的身影时还没有反应过来，盯着对方看了几秒后才陡然意识到，哦，原来面前这个男人就是自己的师父。
对着荀渊招招手，在对方靠近自己时伸手在对方额头处轻点了一下，余玄剑有些心疼地说道：“怎么玩到这么晚？”
头脑一瞬间变得清明，荀渊摇摇头，将最后一丝困意甩出脑海，乖巧地说道：“宴会开到了这么晚，大家都聊得很尽兴，不想离开，于是便拖到了现在。”
“而且，我没有在玩，我在教他们学习灵雨术。”
余玄剑也不急着和荀渊说那些糟心的正事，毕竟他的小弟子如今也不过才八岁而已。
对啊，余玄剑顿了顿，低头看着荀渊带着婴儿肥肉乎乎的侧脸，又注意到对方眼底的青黑，顿时一阵心疼。
这段时间，小渊一定受了很多苦。
总是被对方平静淡然的态度影响，以至于余玄剑经常忘了，小渊不过只是一个八岁的孩童。
绝世天才又如何？
“哦？小渊学会了灵雨术吗？”余玄剑轻声问道。
荀渊点点头，“是啊。”
“不过教导其他人学习灵雨术也很不简单啊……”余玄剑像是在哄小孩一样，声音轻柔，说得荀渊下意识翘了翘嘴角，有些羞涩，“也还好吧。”
余玄剑轻轻拍了拍荀渊的脑袋，“我们家小渊非常厉害啊！”
他突然想起自己曾顶着小渊期待夸奖的眼神，最后却只是平静淡然地说了一声不错。
这实在是很不应该。
小孩子嘛，就该多夸一夸。
“嗯，我送你的那几本剑诀呢？”余玄剑柔声问道。
弯了弯眼睛，荀渊笑着说道：“全部大成了。”
“哦，大成啊，很棒啊。”余玄剑先是下意识地夸赞道，随后又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大成？！
距离上次演示到现在不是只过了不到一个月吗？！
但想了想，一天便能将全部剑诀炼至熟练，不到一个月全部大成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吧？
可是，可是，大成和之前的熟练小成都不一样啊……有些修士甚至卡在大成前期数十年不得寸进。
虽然清楚地知道自家小徒弟是绝世天才，但是再天才也得有个限度吧……
强行压下心中的悸动，对着荀渊露出一个微笑，余玄剑鼓励道：“真厉害，这些日子小渊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荀渊努力抿直嘴唇，想让自己的喜悦没有那么明显，“其实还好……”
拍拍荀渊的肩膀，余玄剑故意低声说道：“不要说还好，最近肯定很累。”
“小渊，你才八岁，不需要那么刻苦。”
荀渊抬起头，认真地看向余玄剑，说道：“师父，可是我觉得我已经比一些人幸运很多了。”
“最起码，我有刻苦的机会。因为我知道，只要我努力，我就可以向上走。”
余玄剑愣住了，也意识到了对方在说些什么，“……小渊，宗门也在想办法。”
“师父，我很疑惑，为什么他们刚刚进入宗门就要成立派系，为什么底层的人连挣扎的权利都没有？”荀渊没有生气，只是有些好奇。
他能够理解等级的存在，可是……为什么连努力的机会都不给他们？
如果不是自己提前有了炼气入门的修为，在修炼上有些许天赋，他是不是也要被迫加入某个派系，然后连修炼的时间都没有？
太早了，派系出现的实在是太早了。
余玄剑只是默默听着荀渊的诉说，最后才轻叹一声，说道：“小渊，你觉得他们是在被什么压迫？”
“是被世家，被宗门吗？”
“不，是被资质。”
“……可是资质生来便有。”荀渊低下头默默说道。
余玄剑语气淡然，“我知道，可是没有办法改变，实力决定一切。天才不会甘心和庸才获得一样的地位，庸才也做不到天才轻易做到的成果，差异永存，且随着时间变得越来越大，于是出现了阶级。”
荀渊沉默良久，“那魔修呢？”
余玄剑愣了一下，语气惆怅，“原来小渊已经了解过了吗？”
“你以为魔修就不看资质了吗？”
荀渊猛地抬头看向对方，余玄剑神情认真，声音低沉，“魔修当然会看资质，只是和道修的评判标准不一样而已。”
“所以在道修潦倒落寞的修士成为魔修后才会大放异彩。”
“因为资质。”
“魔修，资质越差，修炼越快，可是资质越好，修炼也就越慢。”
“所以，道修和魔修都离不开资质。”
揉了揉荀渊的脑袋，余玄剑认真地说道：“小渊，师父之所以不愿意让你修魔，是因为魔修它不是一条正路。它是一条被人为强行开辟出来的道路，未来能走多远，将来会是个什么样的结果，都没有定论。”
“若你是杂灵根或者四灵根，师父肯定送你去修魔。”
“可你不是，你是三灵根，你有在道修这条正路上越走越远的资本。”
“所以，师父不想你去修魔。”
叹了口气，余玄剑声音低沉，“小渊，这背后的隐秘太多了，但是，你相信师父，师父不会害你的。”
安静地听着余玄剑的教导，敏锐地感觉到对方的低落，荀渊开口说道：“师父，我并不打算成为魔修。”
“我只是疑惑，为什么师兄们还没有开始努力就已经被人决定了未来？”
“还是那句话，因为资质。”余玄剑沉默良久，声音越发低沉，“虽然我们都在喊着，道修不看资质，人人皆可入道。”
“可是我们帮不了他们，太多的例子证明了，资质不好的道修就是没有未来。所以，说得冷酷些，反正修炼一生都到不了筑基期，还不如将时间花在天才身上，提前投资，未来天才也能反哺他们。”
“……一举两得是吗？”荀渊突然开口道。
宽厚的手掌微微颤抖，余玄剑也是心中复杂，拍拍荀渊的背，“是。”
咧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余玄剑开口说道：“很残酷……是吗？”
荀渊点点头，“确实。”
将心中的低落压下去，余玄剑犹豫了一瞬，还是开口说道：“小渊，未来还会更残酷的。”
他本不想告诉荀渊这些，可是……反正说得也不少了，提前做好准备也是好事。
“因为，大争之世要来了。”
“小渊，你不是好奇为什么刚入门就决定了他们的未来吗？”
荀渊愣了一下，歪了歪脑袋，“因为在为大争之世做准备？”
“他们那些资质不好的修士注定是天才们在大争之世迅速成长的资粮？！”
余玄剑点点头，认真叮嘱道：“所以，小渊，你也要做好准备，竞争越来越激烈了。”
“大争之世到来，真正的强者和天骄也要开始现世。”
“要在这风云涌动、变化莫测的世界里争得一席之地，小渊你还要更加努力才是啊。”
荀渊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才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大争之世要到了……他要不要再苟一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