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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作者:夂槿字数:7374更新:2022-10-29 13:00

清晨七点半,原本充斥着朝气与活力的雅深音乐学院,今天的气氛却很不同寻常。

一幢形似海螺的白色建筑前,此刻被拉上了一条醒目的警戒线,线外人头攒动,嘈杂一片。

“这什么情况?出什么事了?”

“听说是死人了!你看,这么多警察都来了!”

“什么?!死人,谁?学生,还是老师?”

“怎么死的?自杀?”

“我看不像,自杀能来这么多警察吗…”

“我靠别说了…我以后都不敢来这练琴了!”

“好了好了!”负责维持秩序的平头警察一边大声喊着,一边拉住了又一个被推挤上了警戒线的同学,“都别围在这了!该去吃早饭的就去吃早饭,该上课的上课,不要妨碍我们工作,谢谢配合!”

距离第一节课上课时间还有不到半小时,听警察这么一说,好奇的学生们看了看时间,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一下就散了大半。

至于剩下的那一小半,大概要么是第一节没课的,要么,就是根本不在意上不上课的。

“不要拍照!”平头警察突然盯住大树下一个举着手机的男生,大声喝止,“不可以拍照!删掉,现在立刻马上!”

他面色铁青,语气严肃,但那男生反倒像是被激发出了逆反心理,竟然回呛道:“为什么不可以?拍照是我的自由,你这是侵犯我个人权利!”

“你…”平头警察被气得不轻,正要走上前好好教育一下男生,就见男生身后走来一个男人。

男人肩宽腿长,步调沉稳,他穿件墨蓝色的长款风衣,衣摆随着走动向外微扬,更衬得他气质卓凡。

“你说得没错,”季凛走到男生身后,一只手搭上男生肩膀,温声道,“拍照确实是你的自由。”

男生下意识转身去看,就对上了一张眉眼深邃,过于英俊的陌生面孔。

男生不知道这人是谁,从何而来,又为什么要帮他说话,只是看着他唇角的温和笑意,不自主就放松了警惕,想要寻求应和似的点头,“你看,你也这么觉得!那个警察竟然还…”

可他抱怨的话并没能说完,就感觉到肩膀上的力道骤然加重,英俊男人却像是根本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妥一般,唇角的弧度没有丝毫变化,语气也依然温和至极:“不过,现在案件情况还并不明朗,我想,作为一个无辜的旁观者,配合警方工作应该是最正确的选择,你说是吗?”

“无辜的旁观者”被加了重音,就好像意在暗示男生,如果他再执意不听警察的话,非要拍照,就会被当作嫌疑人怀疑一样。

男生顿时熄了火,他盯着男人浅褐色的瞳孔看了两秒,一股莫名的寒意就突然从脚底升起,男生飞快垂下了头,不敢再看,慌张应着:“是是是,我不拍了,真不拍了,我现在就走!”

肩膀上的强硬力道终于抽离,季凛收回手,绅士般向后退了一步,彬彬有礼道:“非常感谢你的理解与配合。”

说完这句,季凛便不再看男生,大步走向了警戒线。

男生又偷偷望了那背影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打了个寒颤,脚底抹油般溜走了。

见季凛走近,平头警察急忙替他掀起了警戒线,边同他打招呼:“季老师早!”

季凛微笑朝他点了点头,“早,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平头警察忙道,“辛苦您了!”

季凛笑了笑,没再同他寒暄,而是抬头看了眼面前的建筑,建筑的右上角是四个烫金大字——音乐之家。

大致猜到了这幢建筑的用途,季凛没再停留,径直进了楼里。

唐初之前在电话里已经告诉他了具体地点,季凛乘坐电梯直接上了四楼。

电梯门一开,还不等抬脚走出去,就已经听见了唐初问询的声音:“这楼是只有一个出入口吗?”

答话的听起来是个年轻女声:“不是,有两个口,你们进来的是正门,背后还有个后门…”

“那…”

唐初刚问了一个字,就听见另一道声音与他同时响起:“那请问这两个门,都安装了监控吗?”

唐初急忙回头,朝季凛招了招手,“季老师,你来了!”

季凛点了下头,“唐副队早。”

“早早早,”唐初一连串回应,又伸手指了下站在他面前的年轻女人,“这位是校长秘书,校长还没来。”

“你好。”季凛温和看了女人一眼。

“你…你好,”一讲话都打起了磕绊,“你们…你们刚刚是问什么?”

“监控!”唐初是个急性子,看她这样忍不住提高了音量,“问你是不是两个门都有监控!”

“不好意思…”年轻女人被吼回了神,红着脸摇了摇头,“正门有监控,后门…后门没有。”

“前边装后边不装,”唐初简直匪夷所思,“意义在哪儿?是缺个监控钱还是糊弄监察的!”

“不是不是不是!”年轻女人像是怕他误会,给学校又惹麻烦,头摇得像个拨浪鼓,急急解释,“后门是教职工专用,24小时锁门的,只有老师有钥匙,才能打开!”

听她这么说,唐初脸色才略微缓和两分,但还是忍不住道:“就算这样也该装监控!”

“是是是,”年轻女人慌忙赔笑脸,“我们原本是想着,想着尽量保护老师隐私…”

唐初嗤了一声,唬着脸道:“知不知道安全第一!”

“是是是,”年轻女人点头入如捣蒜,“我们以后一定吸取教训…”

唐初又仰起头,视线在廊顶上了扫了一圈,随手指了指:“那这一排监控,总该都是好着的吧?”

年轻女人脸色顿时更难看了,半晌,她才颤巍巍憋出一句:“好是好着,就是…就是这学期起就没再开过…”

唐初:“……”

像是怕再挨训,年轻女人这次抢答道:“警官你知道的,这楼对学生们完全开放,他们不仅是上课时候过来,其他任何时候,想要自己练习,或者社团活动什么的,也都会在这边,上学期学生们连名上书,要求关闭这楼里的监控,我们这么做,也是顺应民心,保护学生隐私…”

眼见唐初的眉毛越蹙越紧,年轻女人又急忙转折道:“但这次真的吸取教训了!我等下就汇报给校长,立即将监控重新打开,安全第一!”

唐初这下彻底没了话说,憋了半晌,还是没憋住,爆了句粗口。

年轻女人一脸无助看向一旁的季凛,季凛抬手拍了拍唐初的肩膀,适时开口:“我去看下现场,是前面那间吗?”

唐初抬手捋了把端扎的头发,强行将心情平复下来,点头道:“对,死者还在里面,等你看完再让他们带回局里。”

确保现场的完整性是季凛的第一要求,因此每次出了新案子,都会等他看过现场之后,才将尸体及相关物证带回去进一步检验。

季凛“嗯”了一声算作回应,抬步向前走。

死者所在房间门框上方的标签上,白纸黑字标注着——405,教师专用-沈溪。

门旁站了一个身穿保洁服的中年女人,手里还握着个扫把,脸色蜡黄,看起来被吓得不轻。

季凛了然,偏头问了一句:“报案人?”

“对,”唐初简明扼要将保洁阿姨的口供复述了一遍,“这种教师专用的房间和家用那种防盗门不太一样,只要不从里面反锁,外面的人就都能直接打开,方便平时学生来找老师,报案人是今天六点半开始例行打扫,打扫到这间的时候正好七点整,门没锁,她就直接打开了,一打开就看到了受害人,之后第一时间就报警了。”

季凛点了下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接过门内一名警察递来的鞋套穿好,抬脚走进了门。

出乎他意料的,房间比想象中干净整洁很多。

放眼整个房间,一共只有三样物件。

门口立着的衣帽架——上面空空如也。

右侧靠窗一套桌椅——桌上很整洁,除去左上角放着一个陶瓷杯,右上角两本琴谱之外,再无他物。

左侧靠墙一架钢琴。

问题就在这了——

琴凳上,此时此刻,“坐”着一个男人,男人面朝钢琴,背脊完全塌了下去,脑袋了无生趣地重重压在琴键上,显然已经这样压了很久,钢琴早就没了声音。

男人身上披着一件嘻哈风的夹克外套,但外套上很干净,没有一丝血迹。

乍一看去,仿佛男人只是睡着了,有人还贴心给他盖了件外套一样。

季凛戴上白手套,伸手将外套轻轻揭开,这才看到,外套的内里,以及男人身上的白T恤,都早已经被血浸透了。

然而,奇怪的是,男人身上明明血迹斑斑,地板上却连一滴血都没有看到,反而干净异常。

这看起来着实是很奇怪的画面,就好像在一幅再普通不过的生活画里,突兀插入了一个恐怖元素一样。

季凛迟疑了一下,出声问道:“不是第一现场?”

“就是第一现场,”刚刚给他递鞋套的警察走上前,回答道,“已经初步检查过了,尸体身上没有拖拽痕迹,且地板鲁米诺有反应,从血量和血迹形态来看,能基本排除尸体转移的情况。”

“你是不是也觉得很奇怪?”唐初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一般清理现场和转移尸体往往是同时存在的,可现在这里明明就是第一现场,尸体也没被挪走,还非要把地上血迹都清理干净,这不是画蛇添足吗?”

季凛视线依然落在尸体身上,点头赞同道:“确实有些奇怪。”

“而且这现场也太特么干净了!”唐初烦躁道,“没有指纹,没有脚印,有效线索基本全被处理掉了。”

“那倒不是,”季凛摇了摇头,淡声道,“干净本身,就是最大的线索之一。”

唐初瞪大了眼睛,奇道:“这话怎么说?”

季凛终于将目光从尸体身上移开,转到了唐初脸上。

“试想一下,”他的嗓音依然低醇温和,语气甚至有种循循善诱般的蛊惑意味,“如果是你,失手杀死了一个人,你的第一反应会是什么?”

唐初毫不犹豫道:“报警,自首!”

季凛唇角弧度僵了非常短暂的一秒,大概是被唐副支队的一身正气震撼到了,不过很快,他就改口道:“那你再想一想,如果换作任何一个普通人,失手杀了人,除去报警自首之外,更可能怎么做?”

唐初略微思索了一下,就坦诚回答:“会被吓到,很害怕被发现,所以本能就会立刻逃跑。”

“没错,”季凛点了头,又传授知识般继续道,“但现在这个凶手不一样,他不仅没留下指纹和脚印,杀完人后,还非但没有立刻逃跑,反而反其道而行之,留下来,认真仔细将现场都清理干净了,这说明什么?”

唐初被点通了,眼睛一亮,一脸明悟的神情,“我get了!说明他根本不害怕,他对受害人的死毫不意外...所以,这是场早就计划好,有预谋的犯罪!”

“还不止这样,”季凛的视线又重新转回了尸体身上,语气很轻,说出来的话却很有份量,“如果人的本能是逃跑,那么违背本能还要做的事情,就必然是有更加强烈的内在驱动力的。比如说,凶手可能有严重的洁癖,或是强大的心理素质,亦或者说,某种不得不如此的心理信念,只有这样,才能够支撑他在杀人之后,依然能够与尸体共处一室,做完清洁工作,而毫不畏惧。”

话音落下,季凛伸出手,修长手指将尸体的头轻轻托了起来。

认真端详。

看着季凛这副模样,唐初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饶是他和季凛已经搭档多年,见他出过无数次现场,但每每还是会被季凛观察尸体时候的状态惊到。

在唐初的记忆里,季凛从第一次出现场至今,就一直都是这副模样——

淡然的,温和的,无论面对多么凶狠惨烈的情景,或是死状多么可怖的尸体,季凛的表情都能岿然不动。

甚至极偶尔的时候,唐初会觉得,季凛看尸体,就好像在看一尊艺术品一样,那眼神温和得甚至堪称欣赏。

可怎么会有人欣赏这种场景?

唐初甩了甩头,打消了脑海中莫名其妙的古怪想法。

季凛端详半晌,没有说话,又原封不动将尸体的脑袋托着安放回了原位。

唐初按捺不住问他:“怎么样?看出什么来了?”

“是有些想法,”季凛戴着白手套的手指指尖,缓缓划过尸体背后的伤口,动作温柔,好似品味,“不过暂时还不太确定,等解剖结果出来了再看。”

听他这么说,唐初便也不再多问,只说:“那尸体就先让带走了?受害人家属估计已经等在局里了。”

季凛点了点头,终于收回了手。

唐初朝门外喊了一声:“进来两个人,把尸体抬走!”

喊完,他又转回头来看向季凛,征求他的意见:“既然是有预谋的作案,又是在这么一个受害者非常熟悉的环境里,那就考虑熟人作案可能性大,还是先从社会关系方面入手?”

季凛“嗯”了一声,又补充道:“重点排查校内熟人,或者至少是经常会来学校找死者的,因为这个环境,应该不止是死者熟悉,凶手同样也不会陌生,毕竟,心理舒适区对绝大部分犯罪嫌疑人而言,都是非常重要的。”

唐初竖了竖拇指,转身朝外走,想起什么,又一拍脑门,转头道:“忘了跟你说了,局里已经有一个在接受问话的了,万法医初步推测的死亡时间大概是昨天晚上八点到十一点,局里那个在六点左右和死者打过电话,那是死者生前,打出的最后一通电话。”

-

“我说过很多遍了,”问询室内,闻冬极罕见地皱着眉头,语气不耐,“我昨晚七点半到的画皮酒吧,中途没有出去过,离开的准确时间确实记不得了,因为我当时喝醉了,但这都是很好证明的东西,你们为什么不去看酒吧监控,反而要在这里一遍遍质问我?”

如果是熟悉闻冬的人,一定会对他现在的状态感到惊奇。

他头发未经打理,略显凌乱,一侧的发梢还略微向外翘着,身上的淡蓝色衬衣布满褶皱,还能闻到香水与烟酒混杂的味道,一看就是一夜没换过。

当然,事实也确实如此。

闻冬只觉得自己要么是酒还没醒,要么就是正在经历魔幻现实。

托昨晚酒精的福,他到现在还觉得头痛欲裂,而对昨天晚上的记忆,确确实实只停留在了,那个一身草木气息的男人身边。

他记得自己画了那个男人的一只手,还夹着一支画笔。

确实很好看,赏心悦目。

可记忆到这里就像被人按了暂停键,戛然而止。

他完全不记得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他又是怎么回得家...

等再有记忆,就已经是今天早上了。

他被一阵急促又猛烈的敲门声吵醒。

再之后,就不由分说,被请来了这里。

可到现在,闻冬还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要坐在这里,只是被翻来覆去问了一百八十遍:“你昨天晚上八点到十一点在哪里?”

这换作任何一个人,大概都很难再有好脸色。

如果闻冬是在正常状态下,他大概还能维持住表面的礼貌与体面。

可他现在不仅头痛得厉害,还非常不巧的,被种种乱七八糟的味道包围。

闻冬早已经发现了,自己这项有异于常人的,姑且算是能力的东西,它每天非常固定只有一个小时,却又非常不固定地,让人完全摸不出规律地,可以随意发生在一天当中的任何一个小时。

比如昨天,就是晚上的九点半到十点半。

而今天,距离昨晚的时间明明没过去多久,却从早上七点就又开始了。

当然,郁闷的不只是闻冬一个人,在他对面询问的小警察同样也很郁闷,“如果监控有用,我当然也想去看监控!”

房间内火-药的味道越来越浓,小警察的烦闷情绪并不作伪,闻冬隐隐明白过来了,大概是昨晚那家酒吧的监控,不靠谱...

一想起酒吧,闻冬就又忍不住想起了那个一身草木气息的男人。

他想起昨天晚上的推测,男人的职业好像正巧和警察相关...

那么,男人会不会和这里的警察认识?能不能给他作证?

正这样想着,闻冬的鼻间,就突然又嗅到了那股,让他沉醉不已的草木香气。

闻冬的第一反应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但那气息却变得越来越浓郁,好像离他越来越近,要将他牢牢环绕...

闻冬猛地向问询室外看去,虽在意料之中,但在真切看见那道熟悉身影的刹那,闻冬还是克制不住地,感到欣喜万分。

奇迹般地,他整个人都在瞬间被安抚了下来,又恢复了惯有的礼貌与体面,之后,闻冬毫不犹豫,葱白手指隔空点了点男人,眉梢微挑嗓音清透:“这位先生可以给我作证,我们昨晚在酒吧见过的。”

他话音刚落,对面的小警察还没来及有所反应,一面玻璃相隔的问询室外,就像是突然间感知到了什么一般,季凛蓦地转过头来。

像是回忆片刻后,他走上前,打开了问询室的门,低头望向闻冬,唇角勾起恰到好处的弧度,温声道:“哦,你就是昨晚睡我身上的那个小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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