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宗政越意味不明地冷哼一声，大殿之上瞬间寂静下来。
“赵家的心，当真是愈发的大了。”
上座的帝王当众批判，下站的众人心生忐忑。
赵舒窈心里咯噔一声，听着这一声训斥身子都麻了半边，忙跪下轻声道：“皇上明鉴，按照大宗大选的规矩，赵家也该在其列，臣女身为赵家嫡女不敢不遵循，赵家也不敢不遵循。”
她为了今日选秀忙昏了头，眼下忽地意识到自己虽然是长公主的女儿但是也是赵家的人，阿越哥哥如今正有意打击世家，会不会因为赵家而连带着生自己的气？
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不行，自己须得与赵家撇清干系，不然就算是入了后宫，阿越哥哥也会提防着自己。
赵舒窈如此沉着应对，倒是让林烟不得不高看一眼，她此刻提及赵家该在选秀之列不但向皇上表明她是不得已参选，还为赵家澄清，表明并非是赵家心大，而正是因赵家本分才派她来参加选秀。
只是身为长公主之女，若是不想来参选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此刻听在耳中，不免觉得讽刺。
那负责点名的太监瞧着圣上怒了，盯着一旁装满牌子的托盘不知所措，好在太后开口解了围。
“说到底也都是自家人，哀家瞧着窈丫头也不错，水灵灵的，翊阳把你养得很好。”
太后也是精明，一句翊阳姑母养得不错便将赵舒窈与赵家撇开来。
赵舒窈也是个聪明人，瞧着太后都为自己说话连忙脆生生谢恩：“多谢太后夸赞，母亲时常教导窈儿女德与女训，窈儿日日谨记于心，不敢忘怀。”
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称赞道：“还知晓女德与女训，不错，若是后宫女子都如你一般懂事，那便太平了，哀家啊，也可以安享晚年了。”
太后说着，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林烟，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就差点名道姓地说林烟不懂事呢？
林烟心中好笑，权当没看到，反正她平日被太后为难惯了，这冷嘲热讽更是不痛不痒。
宗政越的神情却是完全冷了下来。
他最是敬重翊阳姑母，如何能不知道翊阳长公主的心思。
可若是大庭广众之下直接撂了赵舒窈的牌子，莫说是赵舒窈了，就连长公主府都会成为旁人的谈资。
将赵家扯出来，自然是想以没落的赵家为借口，将落选对长公主府的影响降到最低。
可太后这么一闹，赵舒窈可算是彻底与翊阳长公主府绑定了。
她到底是喜欢赵舒窈，还是为了扩大自己在后宫中的势力，宗政越无从得知，手不自觉捏紧，满脑子都是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丢了这该死的颜面。
太后压低了的声音适时响起：“翊阳好歹是你的姑母，是皇室中人，皇帝行事还是要多些分寸，莫要将一家人的关系闹得太僵。”..
宗政越面色难看，眸中爆出森冷的光，但最终还是僵持着没有开口。
可一直不做决断也不是办法，底下的赵舒窈也已经捏紧了手，满是希冀地望着他们。
太后忍不住揉了揉额角，轻叹道：“总归是自家人，别太难看了。”
眼看太后都招手了，底下的小太监面色一白，再三观测了宗政越的脸色，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才小心翼翼地留了牌子。
林烟默默垂下眼，不去看赵舒窈迸出喜意的神情，只是心道果真会如此。
今日太后前来，定然会有所安排，好留住她看中的人，苏婉只是其中一个，赵舒窈也不过是太后选中的棋子之一。
而这赵舒窈……
虽一直是乖顺听命的模样，但林烟还是直觉她不是个善茬。
太后与皇上暗中较劲，这个时候沉默是个聪明的选择，也是顺水推舟的狡诈。
赵舒窈明显是预见了今天的结果的，不然此时哪还能这般泰然自若？
林烟飞快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安抚地捏了捏宗政越的手，随手一挥示意大选继续。
直到傍晚这场盛宴才结束，秀女定下后会被送到储秀宫，等到大选后的评级。
忙碌了一天，林烟身子都有些疲惫，但现在可不是她休息的时候。
她强撑着精神，将太后与宗政越送出门后，又转身吩咐慈宁宫的嬷嬷与储秀宫的掌事姑姑，让她们好好教教那些秀女规矩。
这倒不是下马威，而是宫里传统便是如此。
毕竟宫里规矩多，新入宫的大家闺秀又都是傲气的，若不提前训诫好，今后怕是会出大乱子。
以往这些事情，都是交给皇后来做，如今后位空虚，林烟即便已经位及贵妃，也不能挑衅祖宗的规矩去亲自训斥。
等教习嬷嬷们回来复命，林烟才算真正松了口气，扶着香凝的手往外走。
一出殿门便见宗政越立在那里，显然是有心等着。
林烟心中正是不舒服，也不想理他，明明人就在眼前却装作没看到，莲步轻移，径直越了过去。
宗政越看着她久违的耍起了小性子，反而是有些怀念。
抬手挥退想要跟上的宫人，宗政越大步上前握住林烟的手，与她并肩走在红瓦高墙的宫道。
明黄的衣袍与淡紫色的宫装交叠，珠联璧合，天造地设。
感受到手的温度，林烟浮躁的心也慢慢静了下来，想起赵舒窈和翊阳长公主的关系，又觉得没有什么好气的。
“舒窈参加选秀，朕也很意外。”宗政越主动解释着，顿了顿又道，“烟儿若是不喜她们，现在将那些秀女送出宫，还为时不晚。”
宗政越低沉的嗓音回响在耳边，缓慢而坚定。
林烟震惊转头看着他，有些不可置信。
入宫的秀女再全部送出宫，这怎么可能？
宗政越笑了笑，故作神秘道：“前几日钦天监还上奏说近日星象不好，朕若为大宗国运着想取消选秀，也是情有可原。”
林烟抿唇不语，鼻子泛酸，眼眶也有些发热。
大概是没想到宗政越会为了自己做到这种地步，以星象之说遣散秀女，那些大臣岂会罢休？宫外的百姓又会如何质疑他这个天子。
宗政越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朕不想你如此委屈你自己。”
林烟心结疏散，莞尔一笑反握住他的手：“皇上如此爱护臣妾，臣妾又怎么会觉得委屈呢？臣妾知晓皇上的心在臣妾这里，臣妾便就什么都不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