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烟伸手拈起一方衣服布料用力搓了搓，微蹙起眉。
这手感，似乎和以往曜曜穿的衣服摸起来有些不一样。
香凝瞧出异样，紧忙几步上前问道：“娘娘，大皇子的衣服怎么了，是不是有何不对之处？”
“怎么好似不是天云锦缎做的？”
天云锦是大宗最珍贵不过的锦缎，由一年只产一两丝的天云蚕吐出，十分罕见。收集完原丝再由司衣局顶尖的针娘织就，所制成的布料不光轻盈舒适，而且阳光折射下，还能泛出点点光泽，华贵无比。
放眼整个大宗，每年也只有宫内才有那么几匹，而且多为皇上或尊崇的妃嫔才能有此荣幸得到些布料，哪怕皇亲贵胄也难有。
自曜曜出生后，宗政越欣喜之余早就下了诏令，往后大皇子吃穿用度一应所用皆要最好的。其中穿的，便尽数都用的是这天云锦缎。
林烟此事虽是发问，却也拿不准，看这衣服的花纹走路的确是天云锦无疑，只是她身上的也是天云锦做的衣衫，两相对较之下，总觉得曜曜身上的这件，触感有些许不同。
见此，一旁的姜嬷嬷声音透着哭腔道：“自娘娘上次叮嘱了，老奴对大皇子的一概用物都十分谨慎，每件衣服都是老奴亲自去司衣局取得，也都好好检查过，并未有异样啊！”
姜嬷嬷说的一脸恳切，看着不像说谎。
再者，她也是照顾曜曜的老人了，林烟瞧的出她对曜曜的关护是发自真心地。
那么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
林烟略一思忖，当即差香源将刘太医请来。
与此同时，她还是不放心的命人将曜曜身上的衣服换了下来。
等刘太医来了之后不敢耽搁，紧忙掏出银针对着大皇子换下来的衣服好生检查了一番。
林烟一直盯着看，见银针并未发黑紧忙问道：“莫非是本宫想太多了，衣服没什么问题？”
“娘娘稍安勿躁，原先老臣给大皇子诊治湿疹时，也一并仔细检查了大皇子的一应吃穿用物，并未发现异常……”
一边说着，刘太医一边将衣服凑到鼻下轻轻嗅了下，忽然脸色骤变。
看的林烟心头猛然缩紧，忙问，“怎么了？”
刘太医不放心的又闻了闻，这才神情冷凝道：“娘娘，大皇子的衣服上有芥草的味道。但是上次老臣检查的时候还未有，想来是最近刚染上的。”
芥草？
听到这个名字，林烟脑子一时有些发蒙，这不是地里就能随处可见的野草吗？
“娘娘可能有所不知，芥草虽是贱草，随处可见，寻常来说与野草并无二致，但是对于患有湿疹之人来说，却是相生相克的存在，得了湿疹的成年壮汉若是接触到芥草，皮肤便会段时间内越来越红肿发痒，加重过敏之症，严重的还可能导致窒息。”..
刘太医一脸后怕，在林烟惨白的面色下继续道，“经芥草染过的衣服，质地会有些微发硬，幸而被娘娘心细的发现端倪。只是成年壮汉尚且会如此，更别提大皇子如今尚且年幼，不过好在娘娘发现的及时，若是再晚些，只怕大皇子的情况便危急了。”
闻言，林烟只觉得一颗心被狠狠的攒住，又重重摔了下来，身子一松开紧，虚晃了两下，幸好被身后的香凝及时扶住才没有摔倒。
她推开香凝的搀扶，抬眸间已然换上了肃杀之意。
究竟是谁如此阴毒竟然用这种法子要害她的孩子！眼下既然问题出在衣服上，就铁定和司衣局脱不了干系。
“香源，去给我把司衣局掌事的传来！”林烟顿了顿，怒意翻涌的面上忽然一滞，转而又沉声道，“先将人秘密提来，不要惊动其他人。”
“是，娘娘！”
香源知晓事情严重性，不出半柱香的时间便神速飞快提回了人。
此时，司衣局的徐掌事哆哆嗦嗦跪在林烟面前，方才看提她来的宫女脸上那架势像要吃人一般，肩膀都被捏的生疼。
徐掌事也不是个蠢得，来的路上就飞快想了一通贵妃召见她的缘由。
近来大皇子患病的事她有所传闻，思来想去，徐掌事虽然觉得自己掌管的司衣局恪守规矩，但是好像也只有此事才会让贵妃如此动怒。
想到这儿，她连忙跪伏在地行礼高呼：“娘娘明鉴，大皇子身体有恙与奴婢绝无关联，望你娘明察！”
林烟重重拍案，怒不可遏道：“本宫还未说何事，你就自己先招供了，还敢说此事与你无关！”
面上划过懊恼，徐掌事暗道自己心急说错了话，在林烟的威压下连忙解释；“娘娘误会了！奴婢先前就偶知大皇子近来身体有恙的事，就妄自猜测娘娘召奴婢是因为此事，这才先行喊冤！”
林烟很快抓住她话里的关键。
“你的意思是，后宫已有人在传大皇子身体抱恙的消息了？”
听到徐掌事肯定的回答，香源等人也变了脸。
从大皇子得湿疹开始，因着时期特殊，所以林烟一早就严令瑶华宫各人都咬紧口风，不得将此事泄露出去，便是请太医来，每次来回都十分隐蔽。
如今，这消息却像长了翅膀一般，早就为后宫众人所知。
由此可见，背后布局之人一定一早就故意将此事偷偷宣扬出去，狼子野心，可见一斑。
收回神思，林烟又将染有芥草的衣服扔到了徐掌事面前，厉声道：“你既然一口咬定此事与你们司衣局无关，那大皇子所穿的衣服上有芥草的味道，你又作何解释！”
徐掌事脸色一白，“娘娘明鉴，大皇子的一应衣料皆是用的绝好的天云锦，怎会掺杂芥草这等卑贱之物呢！就算是有，在衣服送来各宫前，奴婢都会亲自检查一遍，怎会闻不出芥草味呢！”
她说的有理有据，细细想来，的确如此。
只是，如果此事与司衣局无关，那么偌大的后宫，能够接触到皇子衣料布匹的，还能有何处？
林烟脑海中灵光一闪。
糊涂了，除了制衣的司衣局，还有洗衣的浣衣局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