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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作者:无聊到底字数:4892更新:2023-09-01 04:47

鸟族还真是小气, 狐族无非就是想借寒水一用, 又不是不还。玉落好不容易才从折霜口中套出了寒水的消息,却不料是被那斩风一直暗藏于体内,弄得好像比命还重要似的。

——哥,我们走吧!爹爹既是为魔族所伤, 我们便去魔界找找看,一定还有, 一定还会别的法子可以救爹爹的!

玉落分明已完全取得了鸟族的信任,却迟迟不敢出手盗物,甚至还想在此时放弃, 怕是对折霜动了真情。

可父王伤重之身不知还能拖多久, 如今箭在弦上,早已是不得不发。性命关天, 玉落与折霜之间从一开始便隔了数不清的谎言,不多这最后一条恶行了。

玉落毕竟是女子,遇事过于婆妈,她下不了手, 那便由他来将一切担下。狐鸟两族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玉落与折霜还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总不至于小气到为了一个法宝撕破脸皮。待得日后父王伤势好转,他再带着玉落一同登门致歉,并将寒水归还,态度好一些,事情便就轻描淡写的过去了。

只是, 他将一切想得太简单了。

“你做这样的决定,为什么不问一下我呢?寒水是斩风的命啊,我们纵有再多的不得已,也不该为救爹爹去夺他的命啊!”玉落无助的跌坐于地,失魂落魄道:“折霜不会原谅我了。”

“寒水是我夺的,一人做事一人当,大不了一命抵一命……”

“折霜再也不会原谅我了……”

那日前,他从未在玉落眼中见过那么深的绝望,仿佛经历了天塌地陷,看到了世间从此无光。

亲手将她那片天毁掉的自己,又要如何,才能为她再撑起一片天?

他是那么的茫然无措,尽管深知所有安慰的话语都是无力的笑话,却也只能俯身蹲在她的身旁,试图为她拭去眼角的泪。

只是,玉落忽于他毫无防备之际反手锁住了他的灵脉,在抬眼与他四目相接的那一刻,她的眸中流露出了飞蛾扑火般的决意,可那样的决意仅仅一闪而过,下一秒,取而代之的,是一双勾魂摄魄的妖瞳。

“你做什么!”

“我对她有愧,亦不愿因你与她为仇……”玉落说罢,凄然笑道:“我是个满口谎言的骗子,我带着目的接近她,我害死了她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而你,从始至终,未曾参与其中。”

他自认绝非善妖,一生惑人无数,却从未想过有一日,自己也会中那扰人心智的媚术,这许是天地间最可笑的笑话吧。

原来,他才是当年种因之人。

……

路念兮原斜坐于冰冷地面,趴在玉宸身侧睡得昏昏沉沉,却忽被一阵重咳惊醒。

她睁眼望向玉宸,见他似疯了一般,一边自嘲着大笑,一边止不住的猛咳。

他本就浑身是伤,皮肉脏腑没一处完好,一路走来皆靠一口气强撑着没有倒下,那口气一旦松下来,便等同于彻底脱了力,须得静养。谁料他此刻做出这般癫狂之态,一时扯得身上多处伤口崩裂,嘴角不断溢血。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却笑着笑着,湿了眼眶。

路念兮没有出声劝阻,只在旁侧静静看了许久,待到他累了,冷静下来了,这才沉默着为他解开那宽松里衣,拆开被血浸透的层层绷带,重新换药包扎了一番。而后洗了洗手,重新坐回他身侧,取出手帕,为他擦拭那满头汗珠与嘴角血渍。

玉宸目不转睛地望着路念兮,心中千百般的不是滋味。

“那人什么都没和你说吗?”

“你觉得呢?”路念兮眉都未抬分毫,似是有意躲避玉宸的目光。

时间,玉宸只觉万语千言堵在喉头,他却连说一句道歉的话都提不起勇气。

路念兮是斩风的未婚妻子,本应在心爱之人的呵护下安度一生,可那一切,都毁在了他的手里……而她,明知仇人就在眼前,却仍在这里无微不至的将他照料……

“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该有什么反应呢?杀了你,亦或者折磨你,叫你生不如死,苦苦哀求一个解脱?”路念兮说着,低头沉吟片刻,轻嘲般笑道:“再不然,我该指着你的鼻子大骂:玉宸,你可真是只狐狸,狡猾、歹毒,凭着一副惑人的好皮囊,掩饰自己满口的谎言,为一己之私,对我最在乎的人行了丧尽天良之举……最可笑的是,你竟将自己犯下的过错忘得一干二净,仿佛是个无辜之人……”

“可这样没意义的。”路念兮的语气十分平淡,虽有百般无奈,却无过多怨恨。

她说:“我从不认为这世上一命还一命的说法,他人性命,岂能与心中之人比重?玉珞也好你也罢,无论向谁复仇,我都再也等不到斩风回来娶我了。三百多年来,你我两族间流了那么多血都未能浇灭的仇火,也不差你一人的性命了……如今,你为玉珞,我为折霜,若能让她们放下过往携手一生,我便能与你做这一时的同路人。”

“只是一时么……”玉宸无声苦笑,沉思许久,道:“为折霜找回记忆一事,我心中已有想法,但还需你配合一下。”

路念兮抬眼问道:“怎么说?”

“说谎会不会?”玉宸说着,下意识想要坐起身,却是动一下便被痛得龇牙咧嘴。

“你还真是狐性难改。”路念兮皱眉上前将他扶起,又到一旁柜中翻了个软枕垫于他后背,道:“说吧,我该怎么做?”

“附耳来。”

路念兮怔了怔神,微红着脸,迟疑的附耳上前,细细听着玉宸的计划。

待他说完,不禁起身皱眉道:“你不要命了?”

玉宸扬眉笑道:“怎么,这么信不过我?”

“我……我信你。”路念兮说罢,深吸了一口气,起身转向门口走去,头也不回道:“先好好养伤吧……”

话音落时,她将房门推开,屋外白雪反射着天光自那窄小房门倾泻而入。

玉宸望着她逆光而立的背影,心头忽然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情绪。

他此一生凉薄,除却亲人未曾真正在意过谁。可偏偏路念兮这么一个修为低微,相貌仅说得上温婉恬静,放在往日,连他眼都入不了的小小画眉,却总能在不经意间,以最平淡的语调,牵动他的心绪。

“路念兮!”玉宸虚弱地轻声喊着她的名字,似有什么在嘴边呼之欲出,可见她停下脚步却始终未有回身,仍不由得失了几分勇气。

路念兮心情复杂的等了好一会儿,始终没有等到下一句话,于是回身欲为他将门关上,却不料在转身的那一刻,听见他问:“三百年了,你既已不再恨,那可有将斩风放下?”

路念兮不由一怔,合门的手都为之一滞,沉默许久,最终轻笑了一声,应道:“我已将斩风所在乎的一切守了三百多年,我若将他放下,一颗心岂非从此空空如也?”

“既是空空如也,难道再装不下旁人?”

“究竟是旁人,还是仇人呢?”路念兮说着,把门合拢,将自己关在了屋外,靠门蹲下,闭目轻叹。

人心本是很柔软的东西,那个她曾在心底千般鄙夷、万般不屑之人,无非是重伤之际不顾自己的护她走了这一程,她便了动了本不该有的心念。

可她与玉宸之间,隔的又岂止是故人远逝前留下的一纸婚约?

她本是族中最微不足道的小妖,不过凭着最初的一厢情愿,在斩风式微年少之时照料左右未曾离弃,幸而被他铭于心间数百年分隔西东也不曾相忘,终在得脱囚笼,展翅雄飞之日,不顾反对,予以渺小如沧海一粟的她海誓山盟,定下一生相伴。

斩风于她,从来都是此生未竟的梦。

三百年前,梦醒那日,她便将曾经奢求过的“美好”一并舍在心底深处,此后,惟愿以种种回忆将那一颗心装得满满当当,再不允旁人踏入。

如此这般,才可永不负他当日深情。

一日复一日,玉珞被囚于这狭小的屋之中,已有将近两月。

窗外正是风寒霜重的深冬之景,入眼的白,好似许多年前的人间。

玉珞记得,曾有一个长在深闺的人类女孩,也像这般透过一扇将她与外界阻绝的窗户,远望、期盼着心间思念之人。

望着窗外的女孩,等着另一个远赴江湖的女孩。望着窗外的狐狸,又在等待着谁呢?

她啊,应是等着一只苍鹰自远方归来,带着辛苦狩来的猎物,飞落她的身旁,像往常那样,笑着对她说上一句:“珞珞,我回来了。”

其实玉珞心里比谁都清楚,狐狸再也等不到那只苍鹰了,一颗心却仍止不住做着无望的期盼。仿佛只要自己一直这样装傻下去,便真能回到那场早已崩毁的梦里。

狐鸟两族“大婚”之前,常恪曾带人设伏围杀玉宸,那日玉宸挟持着路念兮逃走,事后两人便一同不见了踪影。路念兮毕竟是前族长的未婚妻子,折霜对她的安危分外重视,这一个月来,鸟族上下皆在为此奔波。

常恪被命看守玉珞,不得外出亲自找寻,整张脸都写着烦躁与忧虑,相比起以往更为阴郁了几分。

折霜在大婚之夜在婚宴中下药,当着各族来客的面,硬将狐族前来送亲的百余族人屠尽一事,早在整个妖界传得轰轰烈烈,常恪从未有一刻停止心中担忧,唯恐玉宸得知消息后会迁怒于路念兮。

而就在昨日,族人自远方传来了玉宸已回到涂山的消息,得知消息的常恪当即坐不住了,找到折霜请愿亲自前往涂山向玉宸要人。

“如果此时再去激怒玉宸,只怕念兮会有危险。”折霜这般说道。

鸟族先杀狐王,后囚狐族小公主,此时若还敢前往涂山要人,那别说是玉宸那种无畏无惧的人了,不管换了谁,都绝无可能轻易咽下这口气的。

常恪听了,便整日整日跟失了魂似的,一言不发的守在玉珞房门外。

玉宸不会因为迁怒而伤及路念兮的性命,他绝不是那样的人,玉珞对这一点无比坚信。

可若是从前,她大概还会上前安慰安慰这个成日守着自己的大个子,可如今,她一看见常恪,便会想到那夜,他魔化的利爪中那只血淋淋的狐狸……

狐王曾那般小心翼翼将她捧于掌心,对于前世今生之情,寸步未曾紧逼,给予了她最大的尊重与温柔。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就算没有前世的那层关系,仅凭今生十数日的真心相待,她也绝不可能做到对狐王的死无动于衷。

也许,恨一旦在心里生根发芽,便再也无法消泯了吧。

如今她被囚于此,最大的庆幸,便是折霜自大婚那夜后,就再没来这四周布满封锁结界的地方找过她哪怕一次。

事到如今,她没有能力逃走,更没能力报仇,唯一能做的,只有在心底不停告诉自己:“绝不原谅。”

可偏偏折霜于她,是心底深处最痛的伤痕,不碰还好,稍有牵扯便是钻心刺骨的疼。如此爱恨两难,倒是不如不见。

时间晃晃悠悠又是几日,屋外忽然传来路念兮回来的消息,玉珞心中虽有万千疑惑,却也只能静静待在屋内,看着窗外的云彩变幻,做着毫无头绪的胡思乱想。

她不知玉宸为何会将路念兮放回栖霞山,却隐隐感觉事有蹊跷。

而就在路念兮回来的那一日,折霜竟不知为何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之中。是长夜,天边无月,纷纷落雪下,折霜一袭玄衣久立于远处回廊之上,静静将她远望。

玉珞看不清折霜的眼神,却止不住一阵心痛,伸手将窗户关紧。一手摁着心口,背靠窗边的墙,于冰冷的地面呆坐至天明,这才从他人口中得知,折霜已于昨夜离开了栖霞山。

她也不知为何,一颗心竟是惴惴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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