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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作者:它在烧字数:4671更新:2023-09-01 07:17

小孩子看见米饭里有只米虫,大声叫道:“看!有只虫!”

大人看一眼,把那虫和附近的几粒米夹出来丢掉,要他不要大惊小怪,继续低头吃饭就是了。

“可是饭里有虫啊!”

大人说:“谁没看见有只虫呢?把虫子夹出来丢掉就是。叫嚷什么?”

没必要叫嚷。有只虫,装作没看见,和和气气地吃下饭,大家都很愉快,也不过是只米虫,就算没能挑出来,不小心咽下去了,也不会怎么样。但你若说得太明白,便能追究到买米的贪了便宜,洗米的不够仔细,桌上吃饭的人里总有人会不大愉快

既然没有魄力干净利落得把这碗米饭全部倒掉,就只能忘了糟心的部分,选择性失明。

裴煦吃着哈密瓜,听旁边人讲暑期支教的事,很配合地连连点头,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

在没人注意的地方,一只手抚到他后腰,食指轻敲他的腰窝。

仲居瑞等到一个谈话的空隙,插话道:“裴煦,你想唱什么歌吗?我给你点。”

裴煦扭头看他:“我唱歌一般。”

仲居瑞很勉强地微笑着,眼神像薄刀片,非要在裴煦的面部表情里剜出点什么,他又不死心地问一遍:”真的不唱吗?“

裴煦笑得更深一点:“干嘛?你又没给我出场费。”旁边一直聊支教的社员起身自告奋勇与周欣合唱《慢慢》。仲居瑞的指骨贴合着他的后背的布料,不安了很久,没有敢挪开,好像抓着那一点残存的体温就抓住了这个人。他听了一会,心想,这碗饭还是要吃下去,不然能怎么样呢。他转过来,岔起一块甜瓜,笑嘻嘻地说:“这瓜不错,比我略甜三分吧。尝一个吗?”

仲居瑞皱着眉,冷着脸说:“不会有比你更甜的。”

他终于把悬着的心放下,他们不远不近地依偎在KTV包厢的一角,看别人热闹,默默无语。

周欣喊着去吃一顿的时候,仲居瑞有事要先走。他用目光示意裴煦,但是裴煦并没有走的意思,很积极地献策去哪家川菜馆。仲居瑞慢吞吞地收拾着背包,走到包厢门口,他反身带上门,在渐渐狭窄的门缝里捕捉裴煦的表情。最终什么也没看出来,裴煦的笑容,手势,甚至是察觉到仲居瑞在看他后对着门口的挑眉,都没有一丝异样。

仲居瑞终于彻底放下心。他想,裴煦明白这其间的难处,他们能互相体谅。这样可太好了。

开学已经三周,仲居瑞还没有回家一趟,一半的时间给了正事,另一半全给了裴煦。婆婆怕打搅他的正事,从来不肯主动打电话给他。热恋中的人浑不觉时间短长,今天早上打给婆婆,听出婆婆精神不太好,这才不放心地决定回家看一看。

婆婆看见他十分欢喜,从桌脚抱出一只巴掌大的小西瓜,说是陈小菊送来的,还好她上午没吃。

对半切开,插只勺子,把瓜递给仲居瑞,婆婆笑道:“这瓜真小,勺子柄都比瓜长。”

“甜。”仲居瑞挖一勺喂婆婆,被婆婆躲开了。

“噶忙啊?”婆婆拍他后背,感觉精瘦精瘦的,心疼道:“吃得不好?”

忙不忙,吃得好不好,又瘦了,噶辛苦。算是婆婆问候的固定句式,她搞不懂仲居瑞的学业事业,聊不上话,只能问点基本的。

仲居瑞扯谎说不忙,就是有实验要在学校机房做,才脱不开身。

“难怪瘦了。”婆婆心疼道,“真辛苦。”

——在婆婆眼里,仲居瑞回来一次就瘦一次,如果婆婆的观察属实,仲居瑞大概已经跟纸片一样薄了,风吹着就从学校飘回来了。

“最近身体好不好?”仲居瑞想起来,“补钙的还在不在吃?”

“都好。就是最近秋老虎,没胃口,只想喝点清爽的小粥。”婆婆说,“中午吃粥吗?你不吃我就煮新饭。”

仲居瑞让她不必再煮。

这顿午餐吃的简单,婆婆只新炒了毛豆咸菜,拨出一碗,让仲居瑞送给隔壁陈小菊。

“毛豆咸菜也送?你们俩姐妹能送点像样的吗?”仲居瑞笑着往门外走。

“她送的瓜也不大啊!”婆婆说,“难道送鲍鱼啊!”

仲居瑞这么一送东西,顺口居然问出了一个大八卦。

婆婆这两天情绪不好是有缘故的。她跟菜场的老张吵了一架。

那天婆婆买菜还价,让老张送两把葱,临走说买的番茄磕着了,是坏的,要换一个,这么一换,趁老张招呼别人,婆婆换了个个头大许多的。

结果老张余光都看见了,这不占点便宜就不舒服的老太太,也不能回回就在他这里薅羊毛啊,嘴上忍不住讥讽:“老太太真会精打细算,你在我这每天省个一毛两角的,积少成多,年底就能在市中心给你外孙买房了吧。”

买房这个事,真的是外婆一桩心病。她也不高兴了:“做生意就好好做,说的都是什么话?我买过你多少东西?占过你几次便宜?斤斤计较的。以后再也不来了。”

老张说:“行行行。您不来是我的福气。”

这么一来二去,还真的拌起嘴来。老张说仲居瑞这种也不过是城市里的凤凰男,学校好顶什么用,还不是买不起房。婆婆最不喜欢听人说她外孙,也刻薄地说老张女儿离婚的事。老张气急败坏地说:“我女儿就是离婚,也不嫁你外孙这种人,无父无母的,也不晓得心理是不是变态。没有娘老子的心理都有病!”

总之最后围观群众半拦着半起哄,婆婆与老张一战,彼此都没得到好处,反把婆婆气得长吁短叹。

当年就是怕后妈对仲居瑞不好,才把仲居瑞接到自己身边带着,现在想想,真是个错误的决定。后妈也是妈,爸爸再不长心也是亲爸爸,仲居瑞起码能跟人家说自己有爹有妈。仲建兴也不可能完全撂担子,多少得给大儿子花点钱吧。然而仲居瑞根本不在仲建兴身边长大,两人就没有父子亲这东西,这几年肉眼可见得关系愈加冷淡,按仲居瑞的脾气,就算买房也不可能伸手问他爸要钱。婆婆仔细一琢磨,仲建兴也就是个普通上班族,也不晓得这几年有没有混上管理层,口袋里有几个钱,就算那时候没把仲居瑞接回来,恐怕现在也分不出几个钱。

老太太钻牛角尖,越想越愁,一会儿为万一女孩嫌弃仲居瑞家庭环境愁,一会儿为市区房价十万一平买不起愁,愁肠百结,睡不着觉。如果不是仲居瑞回来,她忙得高兴,恐怕还得愁几天。

仲居瑞哭笑不得。都是一把年纪的人,在菜场吵架也是不顾体面。

他放下婆婆让送来的小菜,回去找了个话茬,把自己一张储蓄卡给了婆婆。

他跟婆婆虽然亲,但并不是事无巨细地跟婆婆讲,有时候说了婆婆也不明白,还要为他再操一份心。他自己的规划,从来都是一个人摸索决定。他语气很轻松地说攒了一点钱,怕乱花,让婆婆替他保管。

婆婆小心翼翼地收着,问多少钱。

仲居瑞说:“十万。做了几个小项目。”

他的奖学金能支撑起学费和住宿费,做外包项目的钱扣除生活费也挺大一笔了——他平时还很俭省。

他的奖学金能支撑起学费和住宿费,做外包项目的钱和实习工资扣除生活费都在这里了——他平时还很俭省。本来没有这么多的,他暑假接了一个编程书翻译的活,对方预支了稿费。

10万块,虽然是攒了几年的钱,对老太太来说依然很可观。

“钱噶多哦。”婆婆笑眯眯地说。

“以后会有更多钱的。我实习的公司,最近挖来一个程序员,工作了五年,才二十七岁,年薪七十万呢。”

“你也向人家学习学习,毕业了好当程序员。”婆婆赶紧说。

仲居瑞笑道:“我毕业了就是啊。婆婆,你别为钱发愁,我们以后不缺钱。你只要身体好,等着享福就行。”

婆婆松口气,说:“我不为钱发愁,我就为你找老婆发愁。你要是早点结婚生小孩,我还能带几年,不然我也是有心无力。”

仲居瑞趴在桌上,看外婆把储蓄卡一层层包在手帕里,说,“你外孙又会赚钱,长得又帅,总有人能看上的。”

——其实已经有了。只是暂时不能说。

仲居瑞发自内心觉得,一切都会更好。

外婆往卧室走,想把储蓄卡收到柜子里,之前摔过两次跟头后,老太太走路终于不再风风火火。她心情轻快,腰背却有些吃不住力似的,用手叉着后腰。仲居瑞皱着眉头看着,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在老年人缓慢步伐的衬托下,时间变得很快,一眨眼叶子变黄,一眨眼叶子落满地。裴煦穿上了厚重的校名服外套,在仲居瑞实习的公司楼下等他。

周六是仲居瑞的生日,但是他生日那天一定是留给外婆的,只能把周五留给裴煦——而这货白天居然还要实习。

裴煦在楼下,手握一杯拿铁捂手,疯狂发微信催促仲居瑞。

“半个小时前你就该下班了,你在干嘛?晚上的性生活还有着落吗?”

“部门会议。”

仲居瑞这半年来,工作狂的特质越来越明显了。他实习的地方离学校太远,实在不方便,于是就在实习公司附近租了一个单间——老公房隔断开的,连卫生间都在门外与人共用的那种。仲居瑞有点收拾癖,在肮脏的环境里会生理性不适,干脆把那小单间里破破烂烂看不顺眼的东西全扔了,只留下了一张床和一张桌子。床还兼任椅子和衣柜两个工种。

裴煦第一次来看的时候,大惊失色道:“仲居瑞,你在这坐牢吗?”

大约是看起来太朴素,裴煦实在看不下去,按照自己的构想,给仲居瑞换了个好看的桌布,还在淘宝花两百块钱买了个地毯——地毯都比这寒酸的单间大。

仲居瑞很不解风情,只觉得裴煦是小资格调。

“你不觉得这个地毯是你整个房间最大的亮点吗?”

工科男仲居瑞很骄傲地说:“不,我的网速才是。斥巨资办的网,比学校的网速好太多。”

裴煦对网速要求不高,他没感觉到这房间网多好,只感觉到这房子朝北,采光不好,暗暗沉沉地像个妖怪洞。采光不好的小房间给了两个人巨大的安全感,他们俩在这妖怪洞里耳鬓厮磨,甜言蜜语,妖精打架,昏昏欲睡,不知洞外千年。

于是裴煦也把这个房间叫做“吸精窑洞”。他们俩只要同时待在这个房间超过半小时,总会发生点跟房间名对应的事。

裴煦此刻就在发微信:“先吃饭还是先回吸精窑洞啊?回我回我回我。”

仲居瑞此刻很为难,他们公司有个看起来很人性化,其实很不人性化的操作,就是hr会代表公司发邮件祝福当天生日的员工,因为仲居瑞是周六生日,所以这封祝福工作日提前送到。一个实习的hr妹子下班后特地喊住仲居瑞,给他送了个小礼物,说要一起吃个饭。

仲居瑞说:“啊?恐怕不太方便。”

“你明天才生日,不至于今天就要陪家人吧?”妹子笑着说。

仲居瑞把礼物拿手上,为难了半天,放进背包,皱着眉说:“恐怕不行,今天就要陪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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