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可不是那个意思……”
周承看着脸色稍稍僵硬的李明家，一下子酒醒，如同往高楼大厦里扔一块碎石，玻璃嘎吱砸破，明了出话挑的不对，于是整个人面子挂不住。
李明家看到了忽然略略低下头的周承，说：“我没有说别的话。”
又来了，又是这样。
对别人的伤害性行为和误解嘲讽全不做辩解，也不摆出受害者的姿态，只是一如往常般拿那双眼睛看着你，仅仅是看着，就会使人无地自容。
周承擅长和别人互相捅刀，你伤我一下，我给你一拳，大家是非分明，要走要留皆大欢喜。可是李明家不一样，他不反击，只是慢慢磨着别人，没有反应，只引得别人去暗自心疼，到最后罪恶感能尽快把人淹死。
他这样想着，好像已经摸清了这位老同学的套路。
是离开装作若无其事，彻底给他一击狠的，脱离这个在他生命中仿佛硬生生开了一个叉口的故事，还是去软和一些，弥补自己的过错，再次陷入这种慢生生的纠缠。
李明家站在原地，把围巾向上提，盖住左颊上那颗小痣。眼睛忽然向下看，睫毛微眨，再整个人转头看了眼插兜安静站在后面的徐舟。
周承看到徐舟伸手打了个招呼，好像想要过来。就在这一瞬间，心脏像颗火石，砰一声击出一些热气，敞在血液里，好像驱使他去做些什么。
李明家看向徐舟是一种下意识的做法，他终于觉得话聊不下去了，冻醒了头顶悬着的那只钟，感觉累了，既然已经试过，就没什么所谓遗憾，只想继续和约着散步的人把这条路走完，再回家，躺在床上睡一个充足的觉。
但是下一刻，他的胳膊肘被人拉住了，生硬地拉起来。当他回头时，看到周承别扭得半边脸都皱起来的表情，和扣紧自己胳膊的四指。
“我没说不去好吧。而且我不认识他，不准带他。”
不知道为什么，周承竟然在这一刻故意怕生起来，他不是很想和边儿上那个人进行什么接触，他能和李明家好好说话，不代表可以和那个小子深入交流。
李明家听着这如同小孩子拉帮结伙的语气和他皱巴巴的脸，再看到周承纹着各色炫酷纹身的手别扭地伸出一个指头指着那边儿站着的徐舟，说：“可是他是我朋友。”
周承一下子火气乱冒，他是猜不出来了，跟前这人到底是故意的还是装傻啊，但是又一听徐舟和李明家关系清清白白，不知道心里哪块儿石头居然咣当往下掉了。
“那我还是你朋友呢！”周承攥着他的胳膊没有放下，有点恶狠狠地压低声音，其实这句话自己说出来都挺虚伪的，两人算哪门子朋友啊，五年不见，临走还有些不愉快，但这句话搬出来也就算是试探了，在一种轻松的氛围下透出，睁眼看看人是否会有反应。
李明家已经感觉胳膊被攥麻了，稍稍活动一下，抬起头看着他，说：“都是朋友，那我们明天再约。”
周承一下子感觉有气儿没出发，有力没地使，看着李明家表情平淡的秀气的脸和几年后明显成熟的气质，自己仿佛越长越幼稚了，只会贸贸然的发脾气，于是干脆咬牙切齿到底：“那不行，明天我有事。”
李明家：“可以后天。”
周承：“后天也有事。”
李明家看着盯着自己，气得像只狗子磨牙的周承，低头用右手翻包，拿出一张名片，白色的，就留一个名字和一串电话，再把名片平摊放在他手心里。
周承就拿余光扫了眼上面的一行字儿，握了握卡片，感觉无话可说。之前明明是他求自己，现在竟然莫名倒了个个儿。
李明家也不是说非要和徐舟散这个步，他只是觉得今天真的太晚了，之前说话是意气行事了一把，现在就完全是理智加一点点奇怪的恶趣味在引着自己反客为主。
周承看了眼好像特别想跟那边儿那个朋友出去干点啥的李明家，潜意识就感觉这两人要出点什么事儿。李明家性向是同，那边那个看着眼神就不对，肯定也是同，而自己是直，这样看来，他跟着自己肯定是更安全啊。
这样想着，周承居然就把自己给说服了，有点见义勇为那意思，一字一句往外蹦话：“不行，就今天。”
李明家也不知道他到底哪儿来那么大毅力，自己肯定对这个人仍有些感觉，一下子心就软得塌着起不来了。还没来得及回他，手臂被人向前一拉，脚步便被迫拖着走了。
他看着前面周承的后颈，宽大的外套和手臂上的肌肉线条，闻到他身上浓烈的酒气混杂在冷风里飘忽的味道，忽然很想挂在他身上，黏在一起，两个人抱着走。
拥有了这个想法的李明家吓了一跳，他从来不是个擅长恋爱或者很想谈恋爱的人，但是这种亲近的想法是从心窝里诞生，从领口里爬出来的。
被自己的想法吓到的李明家脚步向后挫了一下，没跟上节奏，便是整个人被完完全全往前拖，周承也没注意到拉着的人的状态，就一口气向前寻摸着哪儿有酒吧不转眼。
李明家脚步虚浮，拿手拽着周承衣角，感觉自己像被绑架。他又回头看眼徐舟，他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对上视线后露个笑容，冲李明家挥挥手。
“干嘛？看也没用，不带他。”
周承抬手拍拍他的后脑勺，像还在较劲一般强调着，像酒没醒。
而李明家越来越觉得周承在刻意装做两个人是若无其事的兄弟，忽略掉了一切东西，刻意强调着什么。
“我刚刚真的，其实。我刚刚说的是气话，还有之前一些……”
李明家听到周承又在说话，但是是仰着脸说的，只能看到周承的视线向前直视着，尽量不去面对他。
“我知道了。”
李明家偷偷看了眼自己手里攥着的衣角，没有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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