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家一路无话。
对着徐舟明晃晃的一点小不愿意，装没看见，就紧紧跟在他身后，让他带自己去哪儿补卡。
其实他也知道哪儿能去，但心里的氧气就是莫名有点稀疏，上不来气儿，心脏腾腾乱跳，看着徐舟一路也没说话向前走，于是快着步子跟在后面，降低存在感。
可是自始至终，徐舟的注意力一直聚焦在后方，偶尔缓缓速度，偶尔装挠头发偷着向后看，就光看见李明家好像丢了魂儿，可怜巴巴的，改了往日的冷淡风，像只小狗狗。
领着人补完卡，重新归置好装在手机里，李明家摁着开机键，眼直直地盯着，徐舟没事儿干，也跟着看。
开机后，无消息，无未接来电，但李明家还是松了口气。
徐舟纳闷：“这也没人急着打电话啊，你怎么这么害怕？”
李明家把屏锁上，手放在兜里跟着向回走，没回答他问题，但其实主要还是因为无话可答。他心里已经估摸着这几天不可能会有联系，万一将来有呢，只存着些许侥幸当全部希望，这样的理由怎么去张口回答。
看李明家没有回答的意思，徐舟却也猜出来了，百分之八十就是昨天那小子，因为一个人喜欢一个人，外人只要不是傻子，那都是看得出来的。
眼神，肢体语言，甚至脚尖并拢的方向，当一个人身体努力前倾到他向往的人时，整个人都在放光。
“周承，对吗？你和他什么关系啊。”
李明家听到徐舟喊出他名字，抬起头看着他，终于有了点反应，问：“你认识他？”
徐舟从兜里揣出一包烟在手里倒饬着玩，低头挑拣，说：“那我家开酒吧的，他欠我钱过啊。但他不认识我。”
李明家没怎么思考，就说：“多少钱，我还。”
钱在他脑子里是最容易解决的问题，以前没出学校不太清楚，而自从走出去后，反而特别的好用，能少绕弯子，也能规避麻烦，所以他能尽量拿钱解决就决不费口舌。
徐舟小怔了一下，又摸出火机，挥挥手说：“算了吧，不用了，我不缺钱。”
其实说到这里，徐舟就已经很不想接着话下去了，他越和李明家交流越心绞痛头痛肝痛肾痛，带着一点尴尬的发麻，好像有人在轻悄悄割出他一块肉。
“走，你今儿也不上班了吧，送你回家。”
徐舟掏出车钥匙摁了摁，远处辆好车嗡嗡跟着响，他自顾自向前走，打开副驾驶车门等人进，却看见李明家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的表情又僵了起来，好像有人在不断抽他的血，就当着自己的面，脸色越来越不好，好像触及了什么弦，就把李明家整个人冻青了。
他手足无措地像个小孩子，只会站着不动，连交流都变得困难起来。
徐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跑回去站在他面前，想起刚刚贴着额头感受到的低烧，觉得自己很贱，但还是把声音放轻：“是因为发烧了吗，上医院开个药也行。”
李明家看着他，似乎什么感情都不会表达了，僵直着说：“把我送到飞机场就行。”
怎么又改飞机场了，不等周承那孙子联系了？徐舟纳闷的不是一星半点，就是不动身，像哄孩子一样，轻着拍拍李明家的脸，说：“怎么了，你家里出了什么事儿？”
他就这样直直地看着徐舟，眼睛里突然就转了一圈儿水波出来，马上掉了几滴眼泪，就直接沾在徐舟的手背上。
这下把他心疼坏了，也难受坏了。
徐舟愣愣地看着手上一片湿润，想着自己的小月亮怎么还会掉雨珠呢，这好像很不像他的作风，可是偏偏就如此猝不及防在他心上刮了一小刀，剜得整个人难受死了。
他连忙慌了神儿去在身上找纸，翻出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再看李明家还是闷着不做声，眼泪汪汪地流。于是病急乱投医，抽出一只烟放在他的嘴边。而李明家也乖乖地接了，张开嘴叼住烟，看着徐舟给点上火，顺着感觉吸一口，再缓缓吐出来。
这是李明家第一次当着外人面就开始情绪失控，也是他第一次吸烟，却没有很被呛到，反而舒缓了情绪，让他冷静了下来。
“我去，找周承，带你回去？我有他，电话。”
前两个字刚蹦出口，徐舟就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这人做的不是一般的贱，都这样了，还全心全意给他着想呢。李明家失魂落魄，趁这个时候直接带回自己家，生米煮成熟饭来一全套，什么就都成了。
可是他不舍得，他不想，他怕这个人又落泪，又难过。
李明家听到话后，没有表态，只是伸手接过了本来放在徐舟手里给自己吸的烟。他不知道该如何表态，他也没有足够的勇气确认自己就算有周承过来也会完全不害怕碰见那个人。
徐舟心却凉了半截，凉的那半截又自己迎风烧了起来，一边装作大方，一边把心里的难过扫扫，拿起手机就开始找欠条备忘录，特别利落干练，把按键按好，然后把手机屏幕放在李明家面前，摁下了接通键。
“嘟……嘟……”
李明家没想到徐舟真的拨了出去，睁眼看着屏幕，心跳随着嘟声一滞一滞的，等了好久，几乎快要自动挂掉时，终于，对面传来一个声音。
“干嘛啊？”
低沉的男声，还带着不耐烦，好像刚起一样，伴随着起身的声音。
“你……”
李明家挤了半天话，害怕说的慢对方使脾气挂了，于是急促又简短地说了一个字。还没等他想另外的话，周承便问：“李明家？”
“对，你东西忘他那儿了。”
徐舟看他正在思考，忍不住便探过头插了句话过去，却把周承暴脾气差点引起来。
“干嘛？让他自己说，你掺和什么？”
徐舟气的一句脏话刚要飙过去，又看见李明家的精神好像瞬间因为这个电话而有了好转，内心复杂地咳两声憋回去。
“你能不能来？”
最终，他还是把这句话问出了口。就像很久之前那句告白一样，感觉有亏欠，但还是不顾一切，想给自己留一个机会。
道歉总会有时机的。</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