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他时日无多，又对安宁公主念念不忘，穆九倾对他倒是没什么坏印象了。
哥舒厉不以为然冷哼一声，
“他若真是个有担当的，就不该这么反复，又让你一个女人出来扛着一切，真要御驾亲征，出现在这里的就不该是你是他自己。等你首战告捷他再来，就不叫御驾亲征，叫坐享其成再借花献佛。”
穆九倾看他一脸冷漠，不由得偷偷一笑，
“我知道你对他意见大，不过他……”
想到庆帝当初说自己寿命所剩无几了，她有些迟疑，毕竟事关一国国君的龙体，这等消息还是不该轻易泄露出来的。
见穆九倾不说话，哥舒厉也没有多分辨，只是冷声道，
“怕只怕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还是对人不要太过相信的好，好歹也活了两辈子，怎么做人还那么天真？”
穆九倾闻言忍不住有几分黑脸。
她上一世也不过活了二十岁，对人看的不清楚也没什么丢脸的吧？
“说的好像你什么都能轻易看透一样，那你倒是说说，你上一世活了很久吗？”
哥舒厉看了穆九倾一眼，神情有些深邃，随后他避开女子过于明亮的视线，转过头去看向虚空，声线亦变得有些沙哑。
“我上一世孑然一身，活了很久。久到足够看清人心了，你死之后，那个死太监……”
他说到一半，听见穆九倾干咳了一声，随后哥舒厉改口，继续道，
“你死之后，魏宸淞亲自带兵，西疆和北蛮双方都损失惨重，不过大丰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之后他拥簇新帝继位，我已经没心思再争斗，三方和谈后就回了西疆，守着……守着我的子民过一辈子。”
想起魏宸淞当初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死人脸大杀四方的光景，哥舒厉忍不住心里暗骂一声，这男人就是个牲口！是疯子！
穆九倾不知道他心里所想，只是听到最后心里一动，哥舒厉本想说的，应该是他守着她的衣冠冢过了凄凉孤寂的一生。
她曾经在梦回前世的过往中看到过那些。
但是，无论前世今生，她都注定只能辜负他。
穆九倾没有点破，免得两个人都尴尬。
“对了，我一直很想知道，新君是哪位？”穆九倾转头看向哥舒厉。
这个问题她一直很想问他，可是总没有机会。
如今敌我已经明朗，她二人又是这世上唯一重生的存在，有些话也只有他能和自己聊一聊了。
片刻后，哥舒厉往火里填了些柴，语气严肃许多，
“你认不认识赵霖？他是魏宸淞的侄儿，好像是当初元帝原本命定的太子的血脉，按规矩，应该是管现在的狗皇帝叫一声皇叔的。”
穆九倾搜肠刮肚，想起当初在河间行宫见过的那少年刺客。
他的出现，一次搅得庆帝心神不宁，一次搅得勤王疑神疑鬼，也算是个能搞风搞雨的惹事能手。
“我确实见过那孩子，嗯……很难想象那么聒噪的少年是魏宸淞一手带大的。”
原来他是上一世的新君！
难怪魏宸淞在此后仍旧是大丰独一无二的权臣。
原来新帝是他一手扶持长大的。
说来魏宸淞明明可以自己拥兵自重，但似乎他是真对皇位没有半点兴趣。
正发着呆，哥舒厉却轻声道，“那个叫赵霖的不是个狠心性子，赵沛失势后，他没有斩草除根，魏宸淞后来又辞官了，所以大概在你死的第十年，赵沛又再次联系了残党旧部企图夺权。”
穆九倾不禁有些好奇，已经沦为阶下囚的人，居然还能翻身？
“不对，魏宸淞虽然面冷，但是心热，他重情义，不会任由赵霖那个孩子陷入危机的。”
单看赵霖那个孩子背负着仇恨出生，却活出了江湖年少的侠气，说明魏宸淞并没有让他度过痛苦的童年。
同样是在没有父亲陪伴的情况下，赵霖比魏宸淞要幸运多了。
南宫毅……尽管都说他对魏宸淞恩重如山，可在穆九倾看来，连一个童年都没有给他，让他连一个欢乐的年节都没有过过，也不知道这样的恩情，到底算什么？
反正这福气给穆九倾，她是不要的。
哥舒厉看她一脸恳切的质疑，微微在心里叹了口气，如实相告：
“魏宸淞并没有活很久，局势稳定后，他就辞官了，很快就……喝酒喝坏了身子，连剑也握不住了，没几年就和你一起葬在了南宫家的祖坟里。”
话音刚落，穆九倾眼底便又有些温热。
那个男人……
她以为时间可以治疗他心里的伤。
她以为，他替自己报了仇之后，就会放下。
原来上一世，到最后，他还把自己和他葬在了一起……
眼前视线有些模糊，穆九倾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得有些难听，
“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可以把自己的身体折腾成那样……”
哪怕知道这一世有和他一切重来的机会，她仍然觉得心脏像是被狠狠捅了一刀，到了无法呼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