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我爸爸的遗愿？”
牛莉在听到白小二的话后，先是一愣，随后脸上挂满了不可置信，自己的爸爸，有遗愿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反而让一个外人来转达？
白小二肃穆的道：“没错，牛书记在来卧龙镇的时候，刚好我也同行执行公务”
“当时的牛书记兴许是早有预感，就委托了我两件事，等到今日转达！”
牛莉呆呆地望着牛开锅的遗体：“什么事”
白小二目光环视四周，见没有外人，这才轻声道：“第一件事，是牛书记那天表达的遗愿”
“牛书记曾言，他这一生颠簸流离，故乡也早已不复存在，不想死后继续颠簸，希望就地安葬在这卧龙山脉之间！因为这里也曾是他奋战过的地方！”
此言一出，无论是古源还是曲文全都颇为意外。
其实以牛开锅的级别葬在国家陵园是最合适的选择，不过正如牛开锅说的那样，这里是他曾经战斗过的地方，那118工事就有牛开锅的功劳在内。
说葬在卧龙山倒也合情合理。
沉默了半晌，牛莉点头道：“我尊重爸爸的遗愿！”
见此，白小二点了点头：“第二件，是牛书记让我转交一样东西给你！”
说着，白小二从怀里掏出一个用布包裹着的一个本子，递给了牛莉。
牛莉愣愣的接过，一层一层地剥开布匹，露出一个有些泛黄的日子本。
牛莉翻开日记本的第一页，便看到一行刚劲有力的钢笔字：“爸爸日记”
看到这四个字后面，像是犹豫了许久才小心翼翼画上的一幅简笔画，牛莉笑了。
那简笔画上，是一个憨憨的父亲，头上坐着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娃揪着爸爸的耳朵颇为俏皮。
翻开日记的第一页，文字略显忐忑潦草。
1989年7月21日，天气晴。
“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我当爸爸了，没想到四十来岁的年纪，为人之父，既欢喜又忐忑”
1989年8月21日，天气阴。
“今天我的女儿满月了，想要抱她却又不敢，看她粉粉嫩嫩的模样，我怕满手的老茧会划疼她”
1989年11月1日，天气阴。
“今天莉莉尿了我一身，看着她咯咯直笑的模样，天气虽阴，我心犹晴”
1992年3月12日，天气晴。
“莉莉妈走了，从此莉莉没了妈妈，我要照顾好她”
....
1999年，5月1日，天气阴。
“今天是我不对，没忍住冲莉莉发火，她生气了，已经两顿没有吃饭，我很后悔也很心疼，叛逆期的孩子，兴许听妈妈的话一些。”
厚厚的一本日记，就像一本过去的时间雕刻成了书籍，每一页都是过往的回忆和铭记。
看着日记里那完全有别平日里的父亲的语气，牛莉眼中满是笑意，这样的爸爸，是她从没见过的。
日记从牛莉出生，到牛莉结婚为止，从未中断过一天，时间顺序整整完整保持了近三十年。
随着厚厚的一本日记越翻越薄，原本翻开日记的牛莉，时不时会乐笑不已，因为其中记载了很多自己不知道的糗事趣事。
但随着年纪的渐渐增长，牛莉眼角的笑意越来越淡，到最后只剩下浓浓的自责。
2016年7月7日。
“莉莉长大啦，今天要被一个臭小子从我身边接走，我很不情愿，可我知道，女大不中留，这些年我不是一个称职的爸爸，亏欠莉莉太多太多，希望这个臭小子以后对莉莉好些”
看到这里的时候，牛莉止不住掉了眼泪，因为她知道，不称职的那个人一直都是自己。
直到日记的最后，是牛开锅写下的遗言。
“莉莉，当你看到这本日记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人世了，不要伤心，不要难过，都说人到七十古来稀，我已经贪多了几年，很知足”
“知道我这一生最开心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吗？是你第一次喊爸爸的时候，亲情就是这么的神奇，可以让两个人跨越时间紧密的联系在一起”
“我承认自己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我不善言辞，脾气不好，做不到像你妈妈那样让你说些心里话，可我可怜的莉莉，三岁就没了妈妈，只剩下我这个古板的爸爸，这些年你过得一定不快乐吧”
“我遗憾的是，我和你总是聚少离多，错过了你的童年，错过了你的毕业典礼”
“爸爸也是第一次做爸爸，不懂得怎么教养孩子，莉莉长平安长这么大，又如此的优秀，我心甚慰。”
“以后和曲文好好的，收一收自己的脾气，总要有点为人父母的样子，以后的路还很长，我很抱歉，不能再陪你走下去，原谅爸爸”
看到这，牛莉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死死地抱着怀里的日记本泪如雨下。
曲文感同身受，默不作声地把牛莉拦在怀里，用自己的胸膛给她一些安全感。
古源也心中发堵的转过身，不忍去看这一幕，兴许这世间所有的爸爸都是这样，外表强硬，内心总有不可触碰的柔软。
碍于颜面，重于言辞，从不主动提及，却在深处越积越深。
其实，每一个爸爸对子女的爱，都不比妈妈少一丁点，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如何呈现罢了。
屋内的众人，十分默契地退出室内，把时间和空间留给了牛莉。
白小二罕见地抽出一根香烟，递给古源，戒烟许久的古源，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这种情景，你不好受吧？”白小二问道。
古源知道白小二在指什么，自己自幼父母双亡，最见不得生离死别。
“早习惯了”古源摇头回应道。
白小二却同样摇头反驳：“习惯？没有人能习惯生离死别！”
“每一个身边亲近人的离去，都会在心里留下一个刀疤，经历的多了，心里的伤痕累累，兴许觉得难看，就会不再轻易让人看到”
说着，白小二指了指胸口道：“不是伤疤没了，是习惯默默承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