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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页

作者:初禾字数:8127更新:2022-04-13 16:00

    单於蜚把工具挪到楼下,将糖熬化,用勺子勾着,开始在抹有食用油的石板上作画。

    午后的阳光照得人发懒,放鞭炮的小孩围了过来。洛昙深睁大双眼,“你真会啊?”

    单於蜚浅笑,握着勺子的手很稳,“嗯。”

    很快,一只金黄色的小狗出现在石板上。

    接着,他用铲刀一拨,小心翼翼地将小狗与石板分离,“竹签。”

    洛昙深看呆了,半天才将竹签递上去。

    竹签黏在小狗上,一个小巧的糖人就做好了。

    洛昙深接过糖人,对着阳光,任糖人的光彩倒映在眼中。

    小孩们吵了起来,都想要小狗糖人。

    “给他们吧。”单於蜚说:“那个只是练手,我给你做个更好看的。”

    小孩们得到了小狗、鸭子、汽车……闹闹嚷嚷跑去游园会,空坝里安静下来,洛昙深蹲在地上看单於蜚,饶有兴致道:“你怎么会做糖人?”

    “学的。”单於蜚答了等于没答。

    洛昙深笑:“敷衍我呢?”

    “练完手了。”单於蜚还是不正面回答,“想要什么?”

    洛昙深撑着下巴想了一会儿,“随便吧。”

    “随便?”

    “你自由发挥,做你最擅长的。”

    单於蜚点头,“好。”

    日光和时间融进糖液,在石板上安静地流动。洛昙深凝视着细致而精美的线条,瞳孔忽而微缩,忽而张开。

    好似过了很久,单於蜚将终于完成的糖人铲了起来,黏上竹签,递到洛昙深眼前,温声笑问:“喜欢吗?”

    洛昙深眸光闪烁,盯着金灿灿的凤凰。

    这只凤凰,与他记忆里洛宵聿在游园会上买给他的那一只,几乎一模一样。

    可知深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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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昙深记得,那一年的春节来得很迟,腊月未过,春意就悄悄铺陈开来。

    洛宵聿刚回国,才十七岁,因为打算报考国内大学的事和家里闹了很多不愉快。大年初一,洛家气氛压抑尴尬,活像一个没有锁链的牢笼。

    “哥哥。”洛昙深九岁,自幼在外祖母家生活,对洛家的一切都感到不适。

    他扯了扯洛宵聿的衣角,细声细气地说:“我们不要待在这里好不好?我们回外婆家去。”

    与同龄小孩相比,洛昙深更加乖巧,并不闹腾。外祖母出自旧时的书香之家,温温婉婉的,知书达理,他耳濡目染,便也有学有样。

    多年后原城上流圈子将安玉心戏称为“小王子”,其实年幼时的洛昙深才是真正的“小王子”——贵气、可爱、骄傲而不失礼仪。

    “哥哥带你出去透气。”洛宵聿给他穿上新制的羊绒外套,围上围巾,笑道:“对了,今天寻珊公园有游园会,想不想去瞧瞧?”

    “想!”他扬起脸笑。

    十几年前,人们的娱乐活动远不如现在丰富。

    春节,除了最富有的那一小撮人,绝大部分市民不是走亲访友打麻将,就是出来参加游园会。

    原城每个社区都有游园会,规模最大的当属寻珊公园的游园会。

    洛昙深此前从未参加过,十分新奇,一到公园大门口,一双漂亮的眼睛就睁得老大。

    洛宵聿牵着他买票,又在流动小摊上给他买了王冠头饰和王子权杖,还有一件银光闪闪的小披风。

    ——这些都是游园小男孩的标配。

    他开心极了,拉着洛宵

聿在各个摊子上穿梭,套圈、射箭、看尚未点亮的花灯、和其他小孩一起跳舞,甚至跟在几位老大爷背后,有模有样地猜灯谜。

    玩到下午,才终于有些累了。

    洛宵聿买来好些食物,蒸糕、丸子、烤串……全是外祖母不让吃的“坏食物”。

    “咱们偷偷吃。”洛宵聿笑着说。

    他小心翼翼地尝了一个丸子,立即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惊喜万分。不过即便想要狼吞虎咽,他的吃相仍旧无可挑剔。

    “哥哥,那些人在看什么?”吃完最后一块蒸糕,他抻着脖子,指了指一个围着许多人的铺子。

    “糖人。”洛宵聿看过铺子旁放着的宣传纸板后说,“原来是有名的老手艺人。走,我们也去买一个。”

    坐在铺子里的是一位老师傅、四位小师傅。展示台上插着不少已经做好的糖人。

    洛昙深挤到最里面,兴致勃勃地看着糖人。

    小孩子们喊着“我要孙悟空”、“我要仙女”,家长们心甘情愿地掏钱,满足自家宝贝的新年愿望。

    洛宵聿问:“小深想要哪个?”

    “要最大的那个!”他挥舞着权杖,权杖上的星星指着展示台中央的凤凰。

    老师傅亲自将凤凰取下来,笑呵呵地递到他手上。

    洛宵聿告诉他,凤凰正是这位老师傅做的。

    他珍惜极了,一路小心护着凤凰,生怕被别人挤坏。

    “不尝尝吗?”洛宵聿问。

    他连忙摇头,“这么漂亮,我舍不得。”

    “放久了会坏的。”

    “凤凰怎么会坏呢?哥哥,我们回去吧,我要把它插在我房间的窗户上,每天醒来都能看到!”

    时间还早,入夜之后,造型各异的花灯会尽数点亮。

    洛宵聿问:“现在就回去?”

    洛昙深笑得很乖,“先把凤凰送回去,万一被挤坏了就糟了。”

    不过,凤凰最终没能插在外祖母家的窗户上。

    在寻珊公园大门口,洛昙深被一阵哭声吸引了注意力。

    蹲在门外哭泣的是个瘦小的男孩,看上去不过五六岁,穿着老气陈旧的衣服,脸颊红肿,浮着巴掌印。

    洛昙深蹲在男孩面前,摸了摸男孩的头,“弟弟,你怎么了?”

    男孩两眼通红,擦掉眼泪就要走。

    “你别走呀!”洛昙深拉住他的小手,“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哭?”

    男孩很矮,力气小,挣脱不开,哭得更厉害了。

    “大年初一不能哭的。”洛昙深帮他擦眼泪,“哭了这一年都不会开心。弟弟,你乖乖的,不要哭了,是不是有谁欺负你?”

    男孩摇头。

    “你……”洛昙深伸出手指,想碰一碰他的脸,“你被打了吗?”

    男孩还是摇头。

    洛昙深又问,“你的家人呢?我带你去找他们吧。”

    男孩又掉泪。

    “哎呀你怎么又哭了?”洛昙深急了,“说了今天不能哭的。你去公园里玩吧,里面有很多好玩的。你看我的凤凰,好不好看?就是在公园里买的哦!”

    男孩怔怔地看着凤凰,缓缓伸出手,似乎想要轻触一下。

    洛昙深赶紧退开,“不能摸的哦,它是我的,你想要可以自己去买哦。”

    男孩难堪地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将眼泪都擦干净,向与公园大门相反的方向走去。

    洛昙深不解,喊道:“咦,你怎么不进去?里面很好玩!”


    男孩停下脚步,没有转身,但右手抬了起来,边抹眼泪边颤声道:“我没有钱,进不去。”

    “啊?”洛昙深对“钱”没什么概念,看向洛宵聿,“哥哥?”

    洛霄聿叹了口气。

    男孩已经走远了,正要过马路。

    一旦过了马路,就追不上了。

    洛昙深突然跑起来,“弟弟,弟弟,你等等!”

    男孩在路边转过身。

    银色的披风猎猎作响,镶嵌水晶的王冠闪着光。洛昙深喘了口气,十分舍不得地将凤凰递到男孩面前,“你不能进去也没关系,这个送给你!”

    男孩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也没有接过凤凰。

    “拿着呀!”洛昙深将竹签放在他手里,仗着自己比较高,又拍了拍他的头,弯着眉眼笑,“弟弟,今天是新年第一天,真的不能哭的,就算被欺负了也不能哭。凤凰现在是你的了,不要哭了哦!”

    男孩似乎在发抖,很轻地说了声“谢谢”。

    他端着哥哥的架子,挥着手说:“不客气!弟弟,新年快乐哦!”

    光芒透过凤凰的金羽,洒落在泛黄的记忆上。

    洛昙深眯起眼,心中的湖水像被投入了一枚小石子,晕开一圈圈波纹。

    他早已记不得男孩的模样,而当年陪着自己的哥哥也已离世。

    一切仿佛都变了,可那只不曾停在他窗户上的凤凰,竟像穿越过十数年的时光,回到了他手上。

    “喜欢。”他声音很低,近乎自语。

    单於蜚笑了笑,“那就好。”

    不远处又响起鞭炮声,洛昙深凝视着凤凰,又问:“你为什么会做糖人?”

    单於蜚一边收拾一边道:“糖人又不难,以前跟人学过。”

    “为什么学?”

    “你问题很多啊。”单於蜚搬着石板往楼上走,“学一门手艺,多一条赚钱的门路。”

    洛昙深跟着他上楼,将凤凰插在窗边,看了一会儿,终于从童年的回忆里脱身,恢复玩世不恭的模样,“你倒是多才多艺。”

    已是下午三点多,再过一会儿,单於蜚就得出发去鉴枢上晚班。

    洛昙深将得到的奖品摆在桌上,上午套圈套得起劲,此时却索然无味,“都放你这儿吧。”

    单於蜚点头,“嗯。”

    洛昙深没事干,拿起塑料卡车把玩,一个不小心,被缝隙夹住了指甲。

    “指甲得修剪了。”他放下卡车,自言自语道。

    单於蜚走近,看了一眼,“你套到了一个修剪工具盒。”

    洛昙深先是一愣,而后挑眉笑:“你剪?”

    “可以。”单於蜚说。

    洛昙深这双手定期接受护理保养,指甲的每一个弧度都经过精心打磨。

    见单於蜚从工具盒里拿出指甲刀消毒,他好整以暇地问:“你行不行啊?”

    单於蜚做完准备工作,牵住他的指尖,看了他一眼。

    他眉梢轻轻一抖,觉得这沉默的一眼里似乎包含了无尽的情绪。

    光线从窗户穿进来,暖融融地照在两人身上,凤凰的影子倒映在桌上,比翼成双。

    谁也没有说话,除了时不时响起的鞭炮声和麻将洗牌声,周遭就只剩下指甲刀的声响。

    洛昙深看着单於蜚低垂的眉眼,心头时而空落时而满胀。

    “猎物”张开了爪子,正在细细地挠着他的心房。

    许久,单於蜚放下锉刀,“好了,去洗手。”


    洛昙深摸了摸中指,指甲剪得不深,没贴着肉,形状不像平时那样圆融完美,左右两边细看并不对称,但不知怎地,他却觉得十分顺眼,于是道:“不错啊。”

    单於蜚微笑,“是吗?”

    “以后都帮我剪。”他靠上去,双手环住单於蜚的脖子,驾轻就熟地撒娇,“好吗?”

    单於蜚注视着他的眼,笑意愈浓,须臾,应道:“好。”

    新年的第一个夜晚,有人放纵,有人仍在为生活奔忙。

    洛昙深没有与单於蜚一起去鉴枢——他有自己的生活圈,不至于一谈恋爱,就耽于其中。

    会所衣香鬓影,许沐初笑着与他碰杯,“终于追到了?”

    他品着酒,眼中倒映着喧嚣与欲丨望,“有我追不到的吗?”

    “啧啧!”许沐初竟是翻出了手机里的记事本,醉醺醺地说:“那我得给你记个时间,看你这回什么时候玩腻。”

    洛昙深皱了皱眉,心里涌起一阵难以言说的不快。

    可知深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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