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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钓鱼宴

作者:她与灯字数:3677更新:2022-11-01 02:16

想着, 他对着那只鸭子, 竟然有些下不了口了。

“他可能已经忘了, 是我徐牧教他过现在的日子,吃醉仙楼的八珍鸭子,喝文军巷的竹叶青, 我带着他一步一步爬到如今的地位。”

说着,徐牧笑了笑,“不过,我不是要他记什么情, 毕竟棋子本来就不该有什么情, 只是他现在这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我不喜欢。这叫忘本, 忘恩本,忘师本!”

他的话说得有些重, 济昆没有出声。

他干掉盏中的酒, 将头侧向窗外。底下是春时的汴京城, 这几年来,风调雨顺, 政通人和, 不论是刘宪, 还是魏家那个被丢在冷宫的小儿,都是真给大陈带来不一样的气息。

“大人有没有想过, 下一狠招, 干脆将他逼出朝廷算了, 其实,都不用再别的事情上用心思,拿住那个叫殷绣的姑娘,您要他去哪里,他都会听您的。”

徐牧仰头笑了笑,“你的意思是,是要留他的性命了?”

济昆肩头一怔,忙道:“那大人难道是要……”

徐牧举盏,“他有执念,留着性命就无用了,试试看吧,说不定最后,我们能握着魏钊的手,让他杀亲兄呢。”

济昆手指冰冷发麻,一时之间,他无法去评价徐牧的这句话。然而徐牧并没有给他过多时间去思索自己心里某处升起的不认可,继道:“济昆啊,与刘宪和魏钊的争斗,已经不在地方,不在军力,而在朝廷,在人心。如今,我都不大在乎他们要如何去调度西南边境上的军队,如何围困我的汝阳城,兵卒嘛,不受水调和,就是一盘散铺地沙子,你跟着我一道看看吧。”

鸭子的肚腹被开破得太厉害,伴着徐牧不轻不重,毫无情意的声音,济昆当真一块筷子都不想落了,冥冥之中,他身为出家的人的那丝魂突然荒唐的回来了,这让他自己都不免一惊,连忙夹了一口肉,嚼烂了吞下去。浓厚的腥臭味道冲入鼻腔之中,济昆有些沮丧,这么些年,一直是徐牧说什么,他听什么,徐牧是他人生的倚靠,也是存活的底气,但是,当他说他要弃掉刘宪这颗棋子的时候,同为棋子,他有共情之处,除此之外,对刘宪还有那么一丝莫名其妙的羡慕。

“钓鱼赏花宴,穿好你的袈裟皮囊,做他们的坐上宾去。记住我之前与你说过的话。”

济昆嚼着口中的的鸭子肉,终于哽了下去。

他站起身,拱了拱手,慢慢应了一声,“是。”

外头,春天还是春天,繁花次第,铺承如锦绣。

一切都是太平盛世的景象,没有一丝和血腥有关的预兆。

……

这日,郑婉人进艮园查钓鱼赏花宴的事。

艮园中人来人往,少有的热闹。

自从先帝死后,这座园子其实在一个半封禁的状态,魏钊不喜欢这里,总觉得这个地方与前朝的奢靡和混乱关联在一起,于是,从前伺候在园中的宫人,也大半被撤了出来,挪到别处去了,只剩一些照料花草的老宫人。

艮园的草木,大多是从南方移栽过来的奇种,极不好伺候,这一两年,照料花草的老宫人,有些病死了,有些年纪大了外放处出去,人就更少了。导致南边园种的一从别角晚水的红梅都枯死了,刘宪听说了之后,又从内东门司遣了一批人进去,也就是这些人在伺候着周太后的饮食和起居。

如今园中的这些宫人,都是跟着郑婉人和程灵进来料理钓鱼赏花宴的事宜。

说起这个钓鱼赏花宴,到大陈立朝百年,君臣同席同乐的佳话美谈。每年的四月初,大陈宫都要举办钓鱼赏花宴,正四品以上的京中官员,以及当年科举考试的进士,都是在君王的邀请之列。去年是魏钊登基的第一年,万事忙乱,加上魏钊为了解决吏部冗官的问题,遣调有功名却实职的人员,科举停了一年。于是,今年的钓鱼赏花宴就只有正四品以上的官吏被邀。

像这种宴会,更像是君王和文官之间的一个默契,宴上花团锦簇,吟诗赏景,钓鱼评月,都是钟鸣鼎食之家吃饱饭后,闲来无事的风雅,那些在刀尖上讨生活的武将门们大多是无法理解和享受的,自然,他们也就不会来凑这种热闹。

大陈朝几百年来的规矩都是重文轻武,武将的地位不高,在朝廷的将领们都要受枢密院和兵部的文官的节制,但这就照成了一个矛盾,也为朝廷带来一个隐忧,也就是,在朝的将领无实在的兵权,和军队的关联也不深刻,通常受朝廷调度,接管在地方上屯军的军队后,与军队之间都要很长时间的磨合,而地方上的军队,因为与地方将领同吃同住,日常又受他们的操练,因此感情深厚,这也是为什么,徐牧的父亲,会在几十年间,掌控汝阳一方军政的原因。

刘宪不是不没有看到这一点,只是,在先帝的那个年代,他一个宦官,操控朝廷已经万分受人诟病了,如果再染指军政,恐怕就连先帝也无法维护到他。

但到了魏钊这个年代,情况却有不同。

他自幼对政治和军事都极其敏感,也认同殷相当年拆撤疏密院,削减藩镇军政之权,将军权收归朝廷的主张。因此徐牧称病后,魏钊也时常与军中的武将亲近,这些动作以胡相和程太师为首的文官们都看在眼中。偶有言辞上谏,魏钊对他们的态度甚好,从来都是听而慰之。因此,这一次的钓鱼宴,虽说是一个拖延时间的借口,但也是一个同文官们联系感情的契机。

魏钊重视,郑婉人等人自然也就上心。

吴嫣本来也是被程灵提过来帮忙的,奈何郑婉人太上心,吴嫣又一贯觉得自己是个可又可无的人,索性就日日跟在周太后身边伺候,偶尔做些查访上的事。

人多事杂,周太后那儿反而极不安心。

自从那日在艮园见过刘宪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他。她命人回宫给刘宪带过话,得到回应却是,“请太后回宫。”这样的话,在一个渴望骨肉亲情的女人耳中,是几乎要命的。

后来徐牧又给她写了一封信,看起来情真意切,认真将他与刘宪过去“为师为父”的情意痛陈在文。养子毕竟不如亲子,更何况,魏钊的母亲亲手毁了自己亲儿的一生,因此无论魏钊如何放低身段,无论程灵与殷绣如何劝说,她也听不进去了。就连吴嫣这个人,在她眼中也像是魏钊遣过来的眼线。对她也就从来没什么好脸色。

郑婉人在艮园巡看,恰好看见吴嫣立在湖边儿看鱼,身旁站着她的乳母,手上捧着鱼食。

“吴婕妤。”

吴嫣闻声转头,见声郑婉人便行了个礼。

“郑娘娘。”

郑婉人拂开面前的柳絮走近她,“哟,怎么还哭了啊。”

吴嫣揉了揉眼睛“无事,是我自个做错了事。”

郑婉人笑开,她平时就喜欢揶揄她,这会儿更拿捏起语调子来“太后好相与的,平时又喜欢你这样的老实人,能说你什么。”

吴嫣身旁的奶娘道,“话不能这样讲,太后与官家好像置着气儿,这几日,我们婕妤受了好些冷话。”

郑婉人抓了一把宫人手中的鱼食,撒向水中。三月底,鱼儿都活跃得很,清明的湖水一下子就被搅浑了。

“你又不是没有受过重话。”

奶娘还要张口,吴嫣到少有的拦住了她“原是我自己不好,跌损了娘娘与先帝的旧物。这才遭了责。”

郑婉人一宁眉“旧物,什么旧物。”

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梁氏献给周太后的那枚玉佩。“哦,那样东西啊。难怪你这会儿怕了,我依稀见着那是龙隐云的图案,好像不是皇帝登基后的图案,周太后…是在皇帝登基后进宫的吧…这东西…啧啧。”

她话没说完,意思却有点脏,吴嫣听着难受又害怕,忙伸手捂她的嘴,“你说什么糊涂话。”

郑婉人哪里肯让她碰自己,硬是推了她一把“什么糊涂,你才糊涂呢,跌损那玩样儿,说大了也是个能砍头的大罪过。”

她嘴上向来不饶人,说到这里开怀笑开,那声音极其刺耳,吴嫣心里本就有气,听她说这些没道理的话,心里又怕,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湖边的栏杆因为年久失修,已经被撤去了,她这一退就直接退到了边沿上,奶娘已经来不及去拉了,连喊都没喊出来,就见她身子一歪,王湖中倒去。

“婕妤!快来人啊!”

一时之间,岸上乱起来,几个内官跑过来,其中一个会水的忙跳下去捞人。

奶娘是从小看着吴嫣长大的,这会儿又怕又急,眼见半天湖中没起来人,指着郑妃的鼻子就道:“你…你担了人命了。”

郑婉人还真被她唬住了,愣在那里一句话没说。

正僵持间,忽听背后有人道:“圣人娘娘在此处,你们放肆什么。”

郑婉人侧头,见程灵的仪仗在道上,她人没有过来,只有载荷在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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