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
关灯 护眼
首页 > 玄幻 > 宫煞 >意荼蘼

意荼蘼

作者:她与灯字数:4111更新:2022-11-01 02:16

“殷绣, 我听说过你的事。”

殷绣抬起头, 洛玺俏丽地立在光与风里, 暗红色的衣裙随风而动,风光霁月,灵动非凡。

“听说大陈的皇帝为了你,连后宫都不再亲近了。而王兄倚重的那位刘先生……”

她不再往下说, 有些玩味地看着她的面容。

“你既然是大陈皇帝的女人,为什么会甘心跟着一个阉人留在这里。还有,听到我要去做大陈的皇妃,你心里没有一丁点不快吗?”

殷绣耳畔的白玉坠子伶仃而响,她侧面, 刻意回避了他的目光。

“王兄说,虽然你看似柔弱, 却是大陈的命门所在。不过,我如今见了你, 却更不明白了,王兄为何会高看你。你和那些大陈宫里的女人, 有什么区别。”

殷绣的唇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公主见过大陈宫中的女人吗?”

洛玺呵了一声,“你算一个,剩下的, 迟早会要见的,我也是想知道,那里的女人究竟有多无趣,连你这样的人都比不过。诶, 不妨你告诉我,大陈皇帝究竟喜欢什么,喜欢……哦,喜欢你点的那什么龙凤团茶吗?”

殷绣摇了摇头,魏钊喜欢什么呢?顺着洛玺的话,殷绣也开始细想。

他对情爱之事意兴阑珊,但并不表示他的爱意淡薄。如果说刘宪给予的是全部的话,魏钊给予的殷绣的却仍有保留。

然而,这份保留却是珍贵的。

殷绣看明白这份保留,是在汴京城的西门前。魏钊站在对面告诉他,她救刘宪的行为不是背弃,她想要偿还的亏欠,自己会陪她一道还。

对于殷绣自己都说不清楚的矛盾内心,魏钊给予了最好的解释。

她真的没有把自己的人生过好,一直孤独,颠沛流离,不曾谋得一丁点地位。女人在人世洪流中的力量实在太小了,她努力地要改变些什么,努力地要为身边的人挽回些什么,虽然到头来,她也并没有做得太好,但是她从来没有后悔过。

这一点,只有魏钊,完全能够懂得。

虽然起初,他总说要她闭着眼睛,跟着他,但是最后,在西城门外,君王终于愿意放开她的手,让自己的女人去承担她想要承担的东西。这样的自由是个一个极大,极富有意义的东西,以她现在年龄和时代的局限,她并不能完全理解,但她打从心底感怀。爱人的格局,在阴阳两性之间,都见得广袤。

所以,魏钊喜欢什么呢。

殷绣突然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必要去想这个问题了。

“喂,你说话啊。”

洛玺牵起了她水绿色的衣袖,轻轻得摇晃起来。头顶落下一丝凉意,用手去抚时,才发觉头顶起了风,把山梅又摇落了一大抔来,落了她满身,也落了满了焚丘。殷绣望着那些粉白色的花瓣,轻轻笑了笑。

“大陈的皇帝啊,并不是公主能够理解的人。”

“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大陈的皇帝,并不是公主能都理解的人。”

洛玺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不可能,”不都一样是男人嘛,难道他也修佛吗?”

殷绣摇头,“不,他不修佛,但他的执着,也许并不亚于晋明大师。”

提起晋明,洛玺小小的退了一步,“执着……晋明执着的是对佛陀发的愿,你们大陈的皇帝执着的是什么。”

“他啊……他执着的是如何顶天立地,既无愧江山……”

说着,她顿了顿,眼中有光闪过,“也无愧良心。”

“良心?良心……”

洛玺是懂非懂。

宗教与尘世之间的较量纠葛,话题大而复杂,不曾经过中原千百年的文化喂养,她暂时还不能明白殷绣话中的意思,却自觉地向眼前的土丘。

丘上盖着山中梅花。

一抔黄土清白骨。

梅花铺叠成风流皮相。

公主成全了和尚,还是和尚成全了公主。君王成全了美人,还是美人成全了君王,从古到今,都是说不清楚的事。

云出山谷,对面的山壁上荡回来一阵风。

远处的黑云渐渐压过来,雨声由远及近,日光在一瞬间,全部收敛到的山坳中去了。

撑伞的侍女走过来,“公主,殷姑娘,要下雨了,赶紧上去吧。”

洛玺轻灵地越上观音台,而后低头去看雨中狼狈的殷绣。

“我听不明白你的话,但我要亲眼去看一看你说的那个人。还有,殷姑娘,告诉你,我洛玺,只允许自己败在晋明的手上。”

***

四月底,殷绣从及鸡足山回到刘宪的小园。

那一日刘宪不在园中,小侍在竹林底下熬药,药气混这着荼蘼花的香气,丝丝缕缕地渗入窗内,殷绣立在窗前,探身问道:“你们先生呢?”

那小侍抬头道:“绣姑娘,您什么时候回来的。先生今日被徐大人请走了。”

殷绣低头看向他手边的小炉子。

“这是什么药啊,不大好闻啊。”

那小侍道:“哦,这个啊,是先生的药,先生最近染了风寒,咳得很……”

话音未落,却见一个女子走过来,“你瞎说什么?”

那小侍似乎也反应过来什么,慌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那女子叫青灯,是洛辛遣来照看园中的人,她转身向殷绣行了一礼,“先生吩咐了,他身子无恙,这些药只是寻常进补而已。”

殷绣并没有去拆穿她,她分明从药气中闻到了甘草浓烈的气息。

“哦,谁跟着先生去的。”

“阿敏几个人,先生吩咐,他夜里回来得会比较晚,要姑娘不要等他。”

“好,知道是为何事吗?”

青灯道:“这个就不知道了,不过,我们私下听说,大陈遣来的迎亲使到了。今日已入王庭,也许,先生也是为这件事吧。”

殷绣没有再问,低手放下窗上的帘子,穿过堂屋,走到了刘宪的书房里去了。

刘宪的书房,平时是殷绣亲在整理打扫,如今,她上鸡足山去住了些日子,刘宪便亲自动手在收整,很多东西归置的位置都有了变动。殷绣取下想挂在门前的浮尘,一点一点去拂拭的博古架上的灰尘。

又将罗在书案上的一堆字帖一一收整起来。

刘宪在临蔡邕的字,在大陈宫中的时候,他偶尔也会写蔡邕的字,总是写完之后,就又烧了,殷绣问起过他为什么不留下一些笔墨来。

他的回答却十分伤感。

他说无子嗣寄语,且尚不配学名士风雅,留字传名,所以写来愉己,愉己过后,烧之了事。然而,自从来了大理,他却开始愿意将这些字收留下来了。殷绣随手翻看其中的一篇,却不是蔡邕的字,看起来却像是一张花木养护的手札页。

殷绣看过第一行,突然想起后园中她种的荼蘼,忙推开后门走出去看。

映入眼中的是一片雪白,荼蘼盛放,清冷的香气随风满袖,殷绣突然明白过来什么,心中有暖又酸的一疼。

四月本就是云南多雨的季节,前几日一连下了很多日的大雨。她本以为,自己要错过这一季的花期了呢。

“青灯。”

“怎么了,殷姑娘。”

“我不在的这些日子,谁在护着这些花。”

青灯愣了愣。没有开口。

但她不说,殷绣也全部都明白过来了。

“先生的风寒,是不是和这几日的雨有关。”

青灯见她猜到,索性点头,“是啊,先生不让我们跟姑娘说这件事,这几日连着下大雨,先生生怕这些花被雨打败了,每回都是亲自牵着雨油布来护着的。”

殷绣的眼睛有些发潮。陪在他身边的这一年,他的行动坐卧,饮食起居,都映在她的眼中,他是一个十分简朴的人,脱离大陈宫之后,夜里一碗凉水就可以醒神,早间一碗薄粥就可以充饥。甚至也关心起花草的生长。

比起身在大陈宫中的时候,他把姿态放得更低了。

“我知道了,你去吧。”

“姑娘,要青灯帮您吗?”

“不用了,剩不下什么活了,我想自己来。”

青灯也不再坚持,应了一声好,转身往前面去了。

手上的活计琐碎,时光被消磨的很快。

不知不觉,天已经暗下来了。

青灯在门外问她,要不要点灯,谁知道,话还没有说完,小园的门被人轻轻推开,院子里传来小侍的声音,“先生,您回来了。”

殷绣走到窗前,却见刘宪正将马往院中的乌桕木上栓。他今日传了一身月白色的燕居服,头上束着白玉冠,骨节分明的手腕露在袖口处,腕上的玛瑙串儿辉映着熹微的灯光。

他的动作十分认真,栓好后又去试了试绳结时候紧实。

松手转头,看见了窗边的殷绣。

他似乎有些疲倦,却还是柔和笑开,“你回来了?这么不早些安置啊。”

说完这话,却忍不住咳了好几声。

殷绣张了张口,却又忍住没有问他,转而道:“是啊,堆了很多活没有做完。”

刘宪将身上的一件披风递给青灯,打帘走进书房。

“用过晚膳了吗?”

殷绣摇了摇头,“忘了。”

刘宪笑了笑,“那我……咳咳……”

他用手捂住口鼻,低头勉强抑制住喉咙里头的嗽意,“那我去给你煮碗面吧。”

殷绣摇了摇头,“不用了。”</li>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Copyright © 2019-2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