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诀别诗

作者:她与灯字数:4018更新:2022-11-01 02:16

洛辛的拇指不自觉地在木案的边沿来回滑动。

洛玺冷冷地笑了一声, “王兄, 犹豫什么, 你明明已经做了决定了。”

洛辛的指甲在木案沿儿上狠狠的划了一道,险些这段,钻心之痛让他的声音也牵出了嘶哑的划拉之感。

“你闭嘴!”

刘宪把自己的身子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身旁那盆碎了的兰草此时幽香四溢, 却莫名地混着些许血腥味。刘宪此时有些感慨,看着洛辛的样子,想起了魏钊。和魏钊一样,洛辛不见得有洛玺想得那么绝情,但身在其位的无可奈何, 却都是一样的。

想着,他轻声开口, “王上若不舍,就当刘宪什么也没有说, 公主仍然借道铜陵关入陈,往后……从长计议。”

“刘先生, 这并不是王兄可以决定的事,我既然已经知道您的谋划,那么入铜陵关后, 下不下手中刀,是洛玺自己的事。”

洛辛哑声道:“月平,你到底是在逼谁?”

洛玺回过身,“我是为王兄解难, 为大理谋福祉!”

声扬得很高,洛辛哑然,王后也不知道如何再劝,最后确实济昆幽幽地开了口。

“罢了,王上,公主赴死之心已显,其根源,恐怕还是死在您毒剑下地僧人身上。”

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但洛玺却一下子红了眼睛,整个身子也松弛下来。肩膀甚至有些哆嗦。

刘宪道:“公主这些年心里恐怕是真的苦。”

洛玺的声音软下来,“对,我这些年,就是在找一个体面的死法而已。”

刘宪鼻中一热,“明白,刘宪也是。”

“什么?”

洛辛抬头看向刘宪,眼中又是悲哀又是疑惑,但只是一瞬,疑惑就消隐了,只剩下如山雾一般的悲哀。

“哦,我懂了。”

懂了。

刘宪突然觉得慰藉,这虽然是一个陌生的女人,却能与他感同身受。

这么多年来,他何尝不是在找一个体面,有意义的死法呢。唯一的区别在于,公主所爱之人已经去了彼岸,而他所爱之人还在现世里挣扎,是以他一直丢不开手。

正想到这里,徐牧遣去小园接殷绣的人匆匆回来了,他们神色慌张地看了刘宪一眼,忙又躬身走到徐牧面前,低声对徐牧说了些什么。

徐牧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在脸上。

他看向靠墙而立的刘宪。

“你做了什么。”

刘宪顶直脊柱,“践行你当年的话,送她回大陈。”

徐牧一掌拍在茶案上,盏中的茶水溅撒出来,打湿了他的衣袖,他抬起湿漉漉的手臂,直指向刘宪的眉心。

“你好大的胆子!”

刘宪松开抱在怀中的手臂,迎向他走了几步,“是胆大,刘宪已经欠她一条命,决不能再让大人,将她绑到阵前。”

徐牧垂下手臂,气得胸口上下起伏。

“你……你以为没有殷绣,你真的能斗得过魏钊吗?”

刘宪的声音仍旧平静,“我和你不同,你要的不过是最后生杀予夺的权力而已,用什么手段,你不在乎。但我在乎,我与魏钊,是兄弟,刘宪问问大人,兄弟之间,怎么拿女人来斗?”

“好啊,好好好……”

徐牧笑开,“说到底,你连个男人都算不上,早就是个废物,居然还是过不了美人那一关,那个殷绣有什么好的,让你无谓地沉迷了这么多年,不过,你以为你真的能救得了她吗,要去铜陵关,必须从本官的地境上过,就凭你园中那几个人,根本不可能带着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到铜陵。”

说着,他回头道:“来人,集合军队,满城给搜,记住,本官要活的人!”

***

大雨还在下,殷绣并不知道大理王庭究竟发生了什么。

从大陈来到大理之后,她从来没有出过云和城。也从来不曾像如今这样狼狈过。

出了大理的边境,就进入大陈的西南边境了,这些地方是受徐牧节制的,自然驿站什么的都是住不得的。

青灯将他安置在一个破旧的旅店内,又遣小侍去镇子上买些东西。

殷绣身上的衣服早就已经湿透了,青灯帮她换下来,又倒了一盏热茶给她,她一面捂着手一面慢慢地喝了几口,这才缓过来。

“绣姑娘与我们颠簸了一日了,今日还是早些休息吧。”

殷绣将湿发拧到胸口,放下茶盏道:“我不累。”

青灯道:“不累也得养会儿神,先生说过,过了西南边境,我们一刻都不能松懈,徐大人一定会派兵满城搜捕您,这几日,您肯定会吃些苦。”

殷绣点了点头,“这个我并不在意,我现在担忧的是,如何才能入得了铜陵关。”

青灯原就是西南边境上的住民,后来被大理夷人强撸过去为奴的,后来有了相对自由的身子,又在边境两方往来过几次,对这一带倒是很熟悉。

她拖过一张茶案,以筷为笔,沾茶水为墨,将铜陵关所在的位置描画给殷绣看。

“我们现在刚过了西南边境,还没有入城,刘先生说,徐大人因该不知道您是要铜陵关,因此会集中军力在通往边境的官道口上设关盘查,所以,我们只要避开关道的方向,从东边绕行往铜陵关,避开徐大人的追捕,就要容易很多。”

说完,她用茶水牵出了一条线。

从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去铜陵关,饶东走这条路的话,大概需要两天的时间,如今是西南的雨季,雨水很多,路不一定好走,所以,往慢的来算的话,大概需要四五天。”

殷绣低头,仔细看着案上茶水牵出的水痕。

“这些是先生安排的?”

说着,他回头看着收拾的干净利落的包袱。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谋划的。竟然连包裹都是现成的。”

青灯道:“自从先生要我们来照顾姑娘起,就跟我们说过,一旦他无故不能归,就让我们一定要带姑娘走,这些东西和路线,一早就备上了,里面的东西,都是先生亲手收放的,当时还特别嘱咐过我们,这些都是姑娘贴身要用的东西,无论如何一定要护好了,尤其不能让水淋湿,我们道现在,还从来没有打开过。”

殷绣觉得嗓子眼里发哽发疼。

所以,他算准了大陈与大理会联姻,他算准了徐牧会借联姻谋取铜陵关,可是,他为什么要把自己送道铜陵关来呢,难道,他算准了魏钊会去铜陵关吗?

想到这里,她连忙对青灯道:“你刚才说什么,什么不能被雨淋湿。”

青灯面露疑惑,“哦,包袱啊。”

“赶紧,去包袱取过来。”

青灯虽然不解,但还是起身去取了。

二人将灯火移近,一同打开包袱,里面除了衣物之外,还有胭脂水粉,虽然简单,却样样齐全,足见刘宪对她的了解和用心。

殷绣此时却没有心思去感怀这些。

她将里面的东西全部取了出来,又将包袱整个翻了个面。

包袱是棉布质地的,里面是暗蓝色的花纹。青灯见她不断在翻钊,问道:“姑娘在找什么。”

殷绣没有回答,手上却摸到了什么。

“有剪子吗?”

“啊,有,我去取。”

青灯取来剪子,殷绣小心地翻道包袱底部,那里有一个暗层,殷绣用剪刀把面上那一层布剪开,果然发现里面缝着一张带字牛皮布,还有,一封血书。

青灯一惊,连忙举灯过来。上面的字迹是刘宪的。

“绣儿,望念见此信时已身在铜陵关内。刘宪此生能得一年与你相伴的时光,余愿已足,唯望你能享安平盛世,恕刘宪与你不辞而别。铜陵关乃魏钊与徐牧了断之地,月平公主的送亲队伍,月中旬将会借道铜陵,届时公主会刺杀铜陵关守将冯渐,若我所了不错,魏钊此时,应该已在铜陵关内,你见他之后,务必告诉他,助月平公主的行动,借公主之手,先除冯渐。而后节制铜陵关守军,封锁冯渐死因,扣押公主,必要时甚至可以断旗开门,引徐牧军队入关。西调西宁节度使王阳的军队驰援铜陵,这样,一可以杀冯氏余党,二可以除徐牧逆贼,三可以定大理之局。”

读至此处,殷绣眼眶已经潮润。

原来这一切,都在他的计算之内,算得如此细致,如此周到。

青灯并不能完全看懂信上所写,见殷绣流泪,只能从旁递上绢帕,“姑娘别哭,您若伤心,先生岂不是更伤心。”

殷绣点了点头,强将眼泪忍了回去,眼前的字迹才重又清晰起来。

后面的字,刘宪似乎也写得有些匆忙。

“此信背面是徐牧所辖之地的军事布防图,若此次侥幸让徐牧逃脱,望你告诉魏钊,一定不能再有任何退让,该落刀的时候,就要落刀。我此时唯恐他还存一丝兄弟情义,举刀不忍,请你转告魏钊,刘宪此生于大陈,无功,有过,从前虐杀忠良以求权位,本就是个万死的罪人,如今尘埃落定,刘宪布求生,只求一个痛快。那封血书,也请你帮我带给他,若他肯,就请将它与我一同埋了,若他不肯,就烧了吧。”

最后一行字,他刻意隔了几行,字迹柔和,连笔锋之处都刻意藏了锋芒和力道。

“绣儿,刘宪执着的爱过你,临别之际,唯有一句相赠:若你见我下场惨烈,求你背身闭眼,不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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